一、好不容易想起一切，却也彻底失去她

    在尹凡离开之后，夜妲便马上寻找任何能要回白霏的方式，可除了违抗军令，却别无他法，瞬间陷入绝望。

    她原本确实是想引诱出内鬼，却没想到她会针对他们结合的罪责先下手为强，导致她变得很被动。

    不过还是有别的方法。便是必须把这整件事扭转成是她强迫白霏，罪行揽到自己身上。

    可她没把握可行，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此时此刻，夜妲已经完全乱了分寸。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把所有能尝试的方法都试一次。

    同时她也害怕，塔会先下手为强，做出不利于白霏的事，身边也完全没人可以帮她。

    明明已经是首席指挥官，却深深体会到孤立无援的无力感，忽然产生迷惘。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拼尽全力坐上这个位置？

    向导首席指挥室。

    尹凡领白霏进来后，便挥退其他人，只留下他们单独相处。

    白霏有心理准备，自知绝非带走她调查那么简单，只是不确定他究竟想做什么。

    尹凡双手抱胸，慢慢转过身来，脸上笑意全无，眼神好似再看着死人，令人不寒而栗。

    “小向导，很遗憾妳不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看来，你就是塔的内鬼。”

    白霏顿时想通了一切。任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想拆散她们，能做到跟R裡应外合的便是眼前这人。

    “真是聪明呢。难怪她那么想要妳??”

    尹凡沉下了脸，倒也没打算辩解，直接逼近她，打算直接利用向导能力，强硬切断她们的精神连结，再让R的人把她带走。

    尽管这招很冒险，要是被夜妲发现，他们的关系会更加恶劣。可他有塔在背后撑腰，夜妲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白霏实在太碍事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他也没想到，即使夜妲忘了白霏，还是能接受她成为临时结合的向导。

    就犹如R所说的——

    她们果然是姐妹。

    “你想直接切断我们的连结吗??这样首席大人她的精神也会受损的！”

    白霏不停挣扎，失了往常的冷静，不顾自身安危，直接使用能力想阻止尹凡。没想到他居然不顾夜妲的安危，想做出这么横蛮的行为。

    “妳不用担心。我已经暗中派人看顾她，倒是妳??别白费力气，如果不想从此伤了大脑，就别挣扎。小向导，妳要庆幸R还想要妳，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尹凡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松松抵挡她的偷袭，就白霏身为C级的能力，连特地加强屏障都没必要。

    “??”

    白霏紧咬著牙，却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只能恶狠狠瞪着他，任由他加重力道，强硬侵入图景。

    在图景之中，天空忽然轰然巨响，好似有只大手直接掐断，竟呈现崩塌的景象。原本连结的图景直接被硬生生阻断，再也看不到夜妲图景的倒影，下起了滂沱大雨。

    精神体白猫发出悲鸣，好似受了惊吓到处逃窜，可却找不到容身之处。

    “呃！住手??”

    现实之中，白霏猛然瞪大眼，骤然浑身发冷，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惶恐，能感受到连结完全断裂，脑袋受到严重的冲击，嗡嗡作响。

    她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好似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拼命的朝前方伸出手，可却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这一瞬间，全世界仿佛安静了。所有的记忆变得模糊，全化为跑马灯，逐渐流失。

    “??”

    白霏双眸变得空洞，好似断线人偶，浑身瘫软下来。

    “??我会把她从医疗管道运出去，自己看着办吧。”

    尹凡联络了R，接着便要人把白霏放入装尸体的袋子，以特殊管道秘密运送出去。唯有这样，夜妲才不会查到白霏的去向。

    总算解决了个心头大患。

    同一时间，夜妲忽然剧烈头痛，无力趴倒在桌上，耳边嗡嗡作响，顿时意识到她跟白霏之间的连结忽然消失。

    她想赶紧起身去找白霏，可却使不上力气，还撞倒旁边的文件，瞬间发出巨响，整个散落一地。

    “指挥官，您怎么了——”

    副官听见声音赶紧进来，也发现夜妲昏倒在地。眼见精神涣散，气息越发急促，正是哨兵精神受创，产生的负荷过量现象，便急忙上前临时疏导，还联络了医疗所的医官。

    “喂，指挥室需要支援！指挥官她昏倒了，是哨兵急性状况，请赶紧派人过来！”

    副官拼命稳住她的精神，可夜妲的精神状态过于不稳定，疏导好似失了掌控，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此时她才发现，夜妲这状况跟从前很相像，身体抗拒任何向导疏导，不免更加担忧，但也只能用尽全力稳住，避免失控狂化。

    尹凡得知此事，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赶忙去探望夜妲。从没想过反噬作用比他想像得严重，可她们明明就只是临时结合的关系，不该会受到精神创伤才对。

    况且夜妲身为SS级哨兵，跟C级向导切断精神连结，也应该不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才对。

    塔裡乱成一团，医疗所也聚集大量高阶向导，轮流稳定夜妲的状态。

    尹凡赶到的时候，仪表板上的精神波长正剧烈振荡，无论哪个向导尝试疏导，都没有太大的起色。

    “先打镇定剂，我来帮她疏导。”

    情况危急，尹凡便直接下了指令，上前想帮她疏导。可夜妲一感觉到她接近，便当即掐住他脖子狠狠甩出去，产生严重的排斥反应。

    “啧??”

    尹凡撞在墙上，嘴角直接渗出血来，身体好像散架疼痛，没想到她会那么抗拒，直接出现反抗行为。

    若不是有注射镇定剂，恐怕早就丧命，SS级哨兵发狂失控，连一支军队都镇压不住。

    “首、首席，您还好吧？现在该怎么办？”

    副官也吓得不轻，急忙上前察看伤势，其他医官也匆忙上前医治，心下都有些害怕。

    哨兵狂化是他们最害怕的紧急症状，就好似发狂的野兽无法控制，足以造成重大危害。

    “先注射人工向导素，A级以上向导轮流疏导，至少先稳定她的状态。”

    尹凡擦掉嘴角的血，浑身痛得几乎快说不出话，能感觉到多处都骨折了，幸亏他身为S向导，体能还算不错，否则恐怕得躺个大半年才起得来。

    不得不承认，这次算是他失策，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补救。

    夜妲意识模糊，身子落入图景，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原本明亮的图景，成了仿佛世界末日的景象，建筑物倒塌了一大片，扬起尘灰。

    天空染成了大片血红，再也看不见白霏的图景。

    她只能躺在断垣残壁上，眼睁睁看着天空下起血雨，落入她的眼底，好似流出血泪，却好似麻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明明应该要感到痛苦，却没有半点感觉，连想要起身都很困难，身体好似四分五裂，唯有悲伤蔓延，想就这么待在此处，再也不要醒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呢？

    夜妲双眼酸涩，随着大楼倒塌，海水也翻涌倒灌，形成难以抵挡的海啸，顷刻便吞噬这片荒凉的景色，随之落入冰冷的海底。

    她眨了眨眼，周遭竟形成许久之前的贫民区景象，好似海底遗迹。记忆浮现眼前，是她头一次见到白霏的情景。

    那年她六岁，父母本来是在工厂做苦活，却死于一场意外。自有记忆以来，便是靠着自己身形的优势，四处偷食维生。

    白霏尚只有三四岁左右，还是个小女孩，窝在裸露的钢筋边瑟瑟发抖。身子骨瘦如柴，连讲话都不会。

    那双灰眸没有半点生气，看不见任何生存意志，在原地安静等死。

    她本来不会对这孩子多看一眼。

    毕竟在贫民区，唯有活下去才是真理，可怜他人只是对自己残忍。

    可白霏一看到她，便好似得到重获动力的玩偶，伸手抓住她的衣?，犹如遭抛弃的猫咪，可怜楚楚盯着她看。

    明明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这小女孩也没有任何吸引她的地方，却没办法狠下心甩开。当回过神来，已经把她抱入怀裡，想的全是要怎么喂饱她。

    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醒来，便会看到白霏坐在她身边，眨眼盯着她看，像只讨摸的猫咪。

    真的非常可爱。

    自从捡回白霏，这毫无意义的生活，便多了点乐趣，足以消弭饥饿感。

    她开始教白霏说话，也从其他人口中听来家人的概念，索性告诉她自己是jiejie，跟她勾指成为姐妹。

    夜妲本不该忘记，也应该要牢牢记住。

    那天晚上，本来连发音都有困难的小女孩，在吃完分给她的吐司后，开心扑入她怀裡，头一次完整说出的词——

    jiejie。

    喜欢，jiejie。

    那一瞬间，夜妲只知道紧紧抱住她，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呵护她。

    可是当她成为哨兵，终于有了能力，却遗忘了白霏这个meimei。

    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从她生命中无情抹去，唯独记得投奔塔的初衷。

    她想要努力爬上高位，不再受任何规矩束缚，这样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从此守着meimei。

    所以——

    或许是神明降下了惩罚。

    好不容易想起一切，却也彻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