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乐读小说 - 经典小说 - 恶鬼meimei回归后(骨科)在线阅读 - 变故

变故

    

变故



    夜晚很静,今晚严晓言值夜班,家里只有她和梁砚回。

    梁砚回坐在桌前,下笔写着什么。

    屋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笔顿住,笔尖在纸上流连,最后朝向屋外。

    他拉开门,一点惨淡的月光照进来,将他面前模糊的黑变得清楚。

    声音从厨房传来,梁砚回走过去,就着月光看清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

    他思索一瞬,转身去摸灯的开关。

    如墨漆黑的深处,在此刻伸出一只手,冰冷锋利的刀刃贴上他温热的颈部,如轻易划破黑夜的月亮,温柔地掌控他的生机。

    “哥。”

    梁砚声从黑暗中走出,她顺从地靠近他,比任何时候都沉静一张脸出现在他眼前,随后绽开一抹乖顺的笑。

    梁砚回停下想去开灯的动作,他收回手,垂眸看着她。

    “哥,你有想我吗?”她的嘴唇翕动,眼里是好奇的探究,可注视久了,却空洞洞的。

    她的皮肤透出冷冷的白,眼眶内眼瞳圈住浓烈的黑。模糊的月光隐去她身上的细节,让那具有极致相反纯色的眼睛和皮肤过于突出。

    笑容突然扩大,牵引皮下神经拉扯整张脸的肌rou走向。

    “我很想你。”

    标准的笑容定格在她脸上,刀刃下压,一条血线出现在他无瑕的肌肤上。

    他与她,此时此刻,仅靠一柄刀具连接彼此。

    颈上的血线传来丝丝刺痛,每痛一下,就在脑中叫嚣,告诉梁砚回,他的命正握在他亲爱的meimei手中。

    他现在很危险。

    可他没有动作,只静静看着她,借着月光描摹这个他无比熟悉的面孔——

    和灵魂。

    寂静重新包裹他们时,梁砚回开口了。

    他的唇一张一合,喉结也一上一下,导致颈部的皮肤也跟着移动,被刀刃摩擦着,溢出点点血珠。

    “好久不见,梁砚声。”他一字一顿地道出她的名字,和他只差一个字的名字。

    梁砚声脸上的神情变了,她缓缓收起嘴角,眼睛依旧注视他,保持着一种空荡的专注。

    说话时这张脸又灵动起来,似活着的死尸。

    “这就对了。”

    苏醒时见怔住的眼神,晚饭的拌嘴,夜晚的微信对话,不排斥的亲密,对宋井的视若无睹……

    这些属于她的,也属于梁砚回的新东西,那么截然不同,那么引人怀疑。

    不愧是双胞胎。

    “好久不见,梁砚回。”

    梁砚声适时地接上他的招呼,作为他们彼此真正的见面问好礼。

    刀柄的手轻轻回撤了一点,她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借着月光去看那处伤口。

    不算重,不过不加遮盖还是很容易看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门锁打开的声音打破了彼此的宁静。

    梁砚声目光一凛,她看向客厅大门的方向,还未等她确认来人,梁砚回先于她作出反应。

    他迅速抓住她尚握着刀的手,拉着她进入自己的卧室。

    关上卧室门的瞬间,严晓言打开了门进来。

    今晚交班得早,她提前回来,这个点,估摸两个孩子都睡了,她的动作也变得格外轻。

    已经熬不住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卧室,走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回到玄关处,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镜子。

    “砚声不能照镜子,差点忘了,唉。”严晓言叹息,接着走进卧室睡觉。

    她太累太困,换下衣服沾了枕头就睡,对房间的异样丝毫不知。

    此时此刻,梁砚回的卧室内,一对兄妹正无声对峙。

    梁砚声看着眼前的人,她抵着墙,唇被捂住,发不出声音。

    她持刀的手也被钳制,梁砚回握着她的手和刀柄,连同她的手臂一起禁锢在胸前。

    直到他确认外面没声之后,他把放在她唇前的手移开。

    “不解释解释吗,哥?”

    她脸上的情绪一瞬间被洗去,化为平静的水,声音也拉成一条水平的线,毫无起伏。

    和刚刚情绪外放的样子判若两人。

    “……变脸比翻书还快。”梁砚回无奈道。

    梁砚声听见了,轻笑一声,“哥,我会变,你会装。”

    两年,装的比谁都真。

    不是她试探,他还要装下去。

    她抬眸看他,“哥,我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她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牵引他把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刀刃锋利,碰上肌肤的一刻就留下血线,和他脖子上的血线如出一辙。

    梁砚回瞳孔骤缩,他用力想把刀刃移开,可她力气大的惊人,挪动不了分毫。

    她满不在乎自己脖子上还抵着刀这件事,只顾着问他:“你是哪边的?”

    他沉默,而她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往刀刃上靠去。

    “梁砚声?!”他低声呵斥,直接握住刀刃,隔开她的脖子。

    他的掌心是血,手背也蹭上血,前后血红,疼痛却只来自一个地方。

    梁砚声仍注视他,丝毫不退让,一定要逼他说一个结果。

    梁砚回低下头,咬牙切齿般从嘴中挤出一个字。

    “你。”

    听到回答,她松开手,任凭水果刀从掌中滑落,坠地。

    “哥。”她低头去看他受伤的手掌,而他转身去拿医药箱,血滴落一路,在月光下泛着光,变成一条蜿蜒的血管,指引她向前。

    梁砚声向前一步,颈侧自己割出的伤疤传来细密的痛,她满不在乎地擦掉那上面的血,走到梁砚回身边,蹲下,替他打开医药箱。

    她熟练地托着他的手,让他坐下,给他止血,消毒包扎。

    他的手在她的掌心微微颤抖,因最本能的疼痛而让肌rou颤栗。

    又是她带来的痛。

    梁砚声蹲的久了,腿开始发麻,她干脆席地而坐,继续帮梁砚回包扎。

    等他的手掌巴扎好,那颤栗也终于停止。

    她吐口气,没停下动作。

    再次用镊子夹起一个酒精棉球,她改了跪姿,直起身擦拭他颈侧的血。

    伤口很浅,给手包扎的功夫就已经结了痂,不需要做太多处理。

    她的呼吸浅浅地扑在他的锁骨处,梁砚回垂眸注视她,只能看到她的一点侧脸。

    再往下,是她已经染了血的脖子。

    她照自己脖子下刀比对他狠多了,但凡多深几公分,他就能现场收尸了。为了逼他表态,真是什么都利用。

    “梁砚声,以后别这样。”他突然出声。

    不指责她持刀抢劫般的行径,也不斥责她把他搞伤,只是事后平静地劝诫她。

    看,和她同根同源的双胞胎,多好心。

    梁砚声轻笑一声,拿开棉球,扔到一旁的垃圾桶,把镊子放归原位,自个的跪姿也变成了坐姿。

    “我不会死得这么容易。”她淡淡道。

    梁砚回瞥她一眼,拿起镊子,夹了酒精棉球,往她伤口处怼。

    “嘶。”她下意识往回缩,梁砚回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扣住她的肩膀,继续清理她的伤口。

    她不再躲,默不作声看着他专注的脸。

    痛感没再袭来,他下手很轻,没了刚才的劲。

    他离她很近,他的呼吸,他的动作,他的神情,在她的角度都一清二楚。

    这种距离让她无比安心,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会有其他人插入。

    地板上,月光照出浅淡的影子,影子互相依偎着,不分你我。

    “不会了。

    “哥,不会这样了。”她声音低沉,有些示弱的意思。

    梁砚回闻言一顿,没说什么,继续帮她处理伤口。

    他没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得逞的光,丝毫不见愧疚。

    那双眼拨去表面的得意,那下面还潜藏着更多的贪婪,争先恐后地想出来吞噬什么。

    月亮被阴云遮住,收回大方给出的月光。梁砚回也开始收拾他的医药箱。

    他伤的左手,看着惨,但伤的不重,不用力做一些事还行。

    梁砚声看他笨拙的样子,直接拉过医药箱,替他收拾放好。

    “是我伤的,我负责,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喊我一声就行。”

    低头沉思了一会,她想到地上的血迹,让梁砚回等一会。

    不一会,她带着一件粉嫩的衣服回来,浸了水,往地上有血的地方一扔,开始擦拭这些血迹。

    流的血不算多,她很快擦好,随手将衣服扔到他房间的垃圾桶。

    “都是不属于我的衣服,放心扔。”

    她站到他身前,昏暗中,听得见声音,看不清脸庞。

    “我知道。”

    梁砚声的喜好,很多和自己都相似,他只需多注意自己,就能清晰地回忆起她的喜好和习惯。

    出车祸后,他早在平日的相处里发现梁砚声不是梁砚声。

    「她」太不像她了,人就算失忆也不会丢掉自己的习惯和惯性思维,而「她」把梁砚声的一切都丢掉了。

    那不是梁砚声,只是披着梁砚声外壳的陌生人,可妈喜欢这个梁砚声,他不懂,也不会接受这个所谓的meimei。

    他等待着,希望有一天他的meimei能回来,那个会眼睛亮亮地喊他“哥”,会和他嬉笑打闹,会和他一起备考的人回来。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梁砚声」也依旧不是梁砚声。

    某天,他突然意识到,梁砚声可能死了。

    她的灵魂埋葬在无骨之处,在人间留下一个躯壳行走。

    这个想法几近把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摧毁得渣都不剩。

    血亲分离的痛苦就这样降临,即使梁砚声还站在他面前,可她就是消失了,不在了。

    如果她回不来,自己该怎么办?

    他人生的前十五年,是由梁砚回和梁砚声共同拼起来的,他们几乎共享着同种人生。

    她很早之前成了他习惯的一部分,割不掉,放不下,忘不了。

    但他等来了她。

    和他同血同源的meimei,比他恶劣的梁砚声,她回来了。

    就算现在她要杀了自己,没关系。

    只要不让他目睹她的离去便好。

    “受伤的事,我会和妈解释好,你不用多cao心。”梁砚回主动提起刚才的事。

    梁砚声没搭话,她的视线穿过黑暗牢牢钉在他脸上。

    她像是被出现的月光刺了一下,一下子回神,接着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不算多么有力的一个拥抱,却是他们相离两年后的第一次拥抱。

    “晚安,哥。”

    她埋首在他锁骨处,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离开。

    在她拉开门的一瞬,身后传来相同的慰问。

    “晚安。”

    门停住,随后被关上。

    “meimei。”他在原地低声说。

    回到自己的房间,梁砚声顺着门滑坐到地上。

    她把头埋进腿间,溢出一声笑。

    断断续续的笑接二连三地被她释放,她压抑自己想放肆大笑的冲动,让脊背肆意跟着笑声颤抖。

    怎么办,mama,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对我恶语相向。

    怎么办,哥,这两年我一点没变。

    怎么办,梁砚声……

    她伸手捂住脸,按住自己脸上笑的花枝乱颤的肌rou,停住颤抖的脊背。笑声跟着偃旗息鼓,房间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眼睛从指缝中睁开,目光空荡不知所云。

    藏于云后的月亮在此刻冒头,泻下一片惨白。

    眼神慢慢聚焦,从投入思索某种事情中回来,她放下手,仰起头,惨白的月光立刻蚕食她的脸,想要把她融化为一滩同样的月光。

    梁砚声摸出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驱赶走了那些月光。

    她点入一个对话框,看着简短的两行对话,在输入栏里打下几个字,发送。

    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了,她想。

    对面回的很快,她看了两眼,息屏,站起来躺到床上。

    夜已过半,她很快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