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冲突
放假的日子来的很快。 最后一天，旷课多日的宋井终于出现在班级里。 梁晓声余光瞥过，是和「假砚声」的目光截然不同的审视。 果然，真正的双眼看到的，和那两年感受到的并不一样。 很刻薄的眉眼，一张厌世脸，一副所有欠他的样子。她转动手里的笔，想起「假砚声」春心萌动的样子，讽刺一笑。 还好宋井没有同意「假砚声」锲而不舍的追求，不然回来一趟有她受的。 笑容转瞬即逝，她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老师身上。 “放学了。”班主任话音刚落，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躁动起来，迅速收拾东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离学校。 梁砚声拿出梁砚回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着要带回家的教材和练习册，比着上面的清单，她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到最后，看着自己被撑满的书包，她无奈叹口气。 原本用来放松的暑假，要被塞到学习的长跑线里。没办法，只能利用这些时间尽量把前两年欠的知识给补回来。 董秋看到她鼓鼓囊囊的书包，想到她这一周每天挺直腰杆认真听讲的样子，没忍住问她：“梁砚声，你动真格的？” 梁砚声转头看她，“当然了，已经和人约好补习了。” 这一周的董秋被这个突然发愤图强的同桌刺激得觉少了些，和她多了些话，也算熟络了些。 一听这话，董秋两眼一黑，“我的天，那我怎么办，我的好同桌。” 同桌不仅不安慰她，更是给她当头一棒，“当然是远走高飞当凤尾去了。” 她无助的趴在桌子上，“唉。” “不行！”下一秒董秋怕案而起，“我也要努力！” 梁砚声笑了笑，“那祝你成功。” “时间宝贵，走了，有事微信联系。” 说完，她背上书包就走，和其他收拾完走出教室的同学一起踏出教室。 走廊尽头的角落，梁砚回正站在那摆弄手机。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后背突然有一股力拉住她。 梁砚声转过身，看到一张刻薄的脸。 是宋井，他拉住了她的书包。 “你的东西，我不需要。” 对方正眼都吝于给她，递过来一个毛线挂件。 她想起来这是「假砚声」做的，趁宋井不在塞到他的书包里。 “这不是我的东西，你自己处理。”她冷声道。 宋井这才抬眼看向她，却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差甚远。 少女面色冷淡，好似面对一个陌生人。他记得平日她只要面对自己就会羞红了脸，胆怯不敢言语。 “我不会手工，你找错人了。”梁砚声微不可察地皱眉，迅速转身离开。 她还要找梁砚回检查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没时间替「假砚声」玩她的恋爱游戏。 宋井反而有些意外，他看着梁砚声的背影，想了想，把这个毛线挂件揣回了口袋，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去。 “哥。” 梁砚回抬头，梁砚声站在他身前，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凑过来盯着他。 他一愣，微微转头错过和她相对的脸，手覆上她的肩膀，把踮脚的她按回去。 “书包给我，检查完就回家。” 梁砚声闻言，把有些沉重的书包放到地上，她蹲下拉开拉链，梁砚回也跟着蹲下，认真清点她带的书。 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碎金包裹他们，在两人起身时散落一地。 他拎起沉重的书包，把自己的递给梁砚声。 “我帮你背着。” 梁砚声也不客气，接过他的书包背在身上，背上的重量瞬间轻了一半。 “哥，晚饭吃什么。” “怎么了，想出去吃？” “放假了，搓顿好的很正常。” “回家放下书，把校服换了，我们再出去。” 梁砚声笑了笑，任凭黄昏的阳光落在身上，她转头和梁砚回对视，眼里是灿烂的金色，从眼角溢出。 “哥最好了。”她轻声道。 一直只有哥最在乎她。 是夜，两人聚在烤rou店里，rou片冒出滋滋的油，滋啦的声音尽是迎接美食的前奏。 梁砚声看着梁砚回熟练地翻动烤rou，他很专注，没有看到她的片刻失神。 她搜刮这两年的记忆，没有和他出入饭店的经历。他在「假砚声」的世界里，变得透明边缘。 他的身体抽条，他的嗓音变声，他的长相变化，她都错过了。 她只能透过镜子里自己的样貌，自己的眼睛，不断刷新曾经的哥哥。 哥，其实我很想你。 你有想我吗？ rou片滑进口腔，鲜嫩混着调料味，刺激她沉寂许久的味蕾。 “一如既往地好吃。” 她赞美。 “嗯，和记忆里的味道很像。”梁砚回赞同。 这样温馨的时光，梁砚声却见到一个不速之客。 不，是四个。 “那不是梁砚声嘛，宋井，你没什么想说的？” 来自不远处的四人。 宋井沉默如初，旁边两男一女调侃着他，偶尔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都是「假砚声」埋的地雷，今晚恰好瞬爆了一个。 意料之内会遇到的事，毕竟「假砚声」被调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炽热的追求烫穿了周围所有人，唯独没影响到这个厌世脸。 放在小说里也是套路化的剧情，被「假砚声」用的如鱼得水。 留下的好大的烂摊子啊，要是能一下子斩草除根就好了。 没一会，那四个人被安排到了别处，离得远，这颗雷可算能在别的地方炸了。 梁砚声翻动烤rou，偶尔挑几片自认为烤的好的夹给梁砚回。 “哥，补习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你落的知识太多，越早开始越好。” “嗯。”她无话可说，给自己又夹了片rou，当做上战场前最后一顿好饭。 “是该多吃点，都快瘦成竹竿了。”梁砚回看着她的动作，揶揄她。 梁砚声一噎，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我看着你比我还瘦。” “那你看错了。”他自信反驳。 她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从前这个哥哥很乐意看她吃瘪的样子。 “食不言，寝不语。” “梁砚声，你的规矩比我还多。”梁砚回淡定回答，一周前睡醒被闪光灯刺激的事他还记得。 梁砚声拿起旁边的薄饼，将自己盘里沾了蘸料的烤rou放进去，卷起来，直接塞进对面人的嘴里。 “记仇少年，请闭嘴。” 她低下头，唇角向下压，压住自己的笑。 “梁砚声。” 他突然叫她。 她下意识抬起头，嘴唇放松，却在此时被人趁虚而入。 薄饼裹着浓厚辣酱的烤rou，入口咬下的瞬间，极致的辣在舌尖爆开。 梁砚声被辣的咳嗽，不能吐，只能被迫咽下去，手去抓饮料，猛灌大半杯才勉强压住舌尖的麻和痛。 对面的梁砚声垂下头，上半身微微颤抖，手背抵着嘴唇，勉强不让自己笑出声。 “梁砚回！” 她的舌头还辣着，咬字有些闷，最后的回字听得最清楚。 “嗯，在这。” 他抬起头，眉眼弯着，唇角带笑，光线照下来，他的眼睛如宝石明亮，把她的狼狈和气恼都容纳进去。 梁砚声微微一怔，偏过视线，又喝了口饮料。 小插曲很快过去，两个人吃完，已是晚上七点多，店里的顾客出出进进，他们要走了。 梁砚声把玩着手机，对面的梁砚回去洗手了，刚才她给他倒饮料，故意倒出来了，沾了他一手。 有人站到对面的座位旁，她抬头，已至嘴边的“哥”噤了声，神色冷下来。 是宋井，他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你的，拿走。” 还是那个毛线挂件，梁砚声这才看到是个暖黄色的挂件。 她礼貌一笑，淡漠的眼里却没什么情绪。 “我不会手工，你找个会手工的人塞给她吧。” 宋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明明是你的，有人都看到是你塞到宋井书包里的。” 旁边的男生轻蔑开口，“你又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之前你可是哭着求着宋井多看你两眼，现在又不想要了，装什么？” 梁砚声太阳xue一跳，「假砚声」真是坐实了追求者的戏码。而这一切明明与自己无关，却还要处理这种废人废事。 不想多做纠缠，她伸手夺过那个毛线挂件，垂眸端详了一会，轻蔑一笑。 “好了，我拿回来了，二位可以离开了吗？” “当我们什么呢，你说走我们就——” “麻烦让一让。”一道男声从两人身后冒出，打断他的话。 是梁砚回。 宋井身旁的男生一看，没有动的意思，嘴上不安静，贬损的话和车轱辘一样冒出来。 “还没来得及问你，这是哪个小白脸。哦～怪不得不想要这个挂件，怕新男友知道你前不久刚追过人啊。” 梁砚回淡淡扫了他和宋井一眼，看向梁砚声。 “该走了。” 说完，他绕过两人离开。 梁砚声起身，目光审视过面前的两人，抬腿跟上梁砚回。 出了门，梁砚声随手找了个垃圾桶把手中的挂件丢掉。 「假砚声」的烂摊子，她一点不想碰，尤其是和她有关联的异性，和「假砚声」一样无缘无故冒出来，惹人生厌。 回家的路上，她本以为梁砚回会问起宋井的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她聊着家常。 直到睡觉，他没有提起一点有关那两人的事情。 仿佛是他们生活中偶然一见的过客。 梁砚声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翻出相册中被她留下来的照片。 她点出一张，是「假砚声」的自拍，她的脸占据一半，刻意避开了身子，但梁砚声从她身后的玻璃反光中看到了——她的怀里抱着一面镜子。 椭圆的镜面朝着胸膛，边框是古板的铜黄色，半个手臂的长度，被她抱在怀里。 她不记得「假砚声」有过这种东西，那面镜子应该被她放在了别的地方。 放在哪…… 放在哪…… 梁砚声想起隐藏相册。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游走，翻开隐藏相册，屏幕左上角，唯有一张照片占据整个相册。 点开，是一张泛黄的报纸，标题是「本市中考状元新鲜出炉」，最下面有人用红色墨水写了一行字。 「恶鬼享受变故」 “恶鬼享受变故。” 梁砚声轻声读出来。 话音落下，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梁砚声退回桌面，轻手轻脚地下床，拧动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出去，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