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一叶一菩提

    05

    去马场之前，裴临带着叶英先来到兵器库。架上的刀枪剑戟，冒着闪闪的寒光。

    裴临早已备好了适合她的，便携且不易被发现。

    他从一匣子里取出一支珠钗，与平日里的并无两样，只是钗头的红玛瑙是灵活可动的，轻轻按下便可散出致命的毒粉。

    他将其替代了叶英头上的那支，“日后你要常戴着它。”随即又取了几支袖箭出来，精致小巧，若是日后遭遇不测，它可保全自身。

    叶英接过它们，在手中捣鼓着该怎么用。

    一双手覆上来，抬高自己的手臂，伸直，紧握住发剑的弩，扣下玄关，利剑飞一般出去。

    “就这么用，可记得了。”头顶传来明朗的声音，叶英只是讷讷的点头。

    兵器库是军事重地，所以赶了几里地才来到马踏岭。

    马踏岭是前朝皇帝斥巨资建立专门表演马戏的，只为讨那皇后的欢心，真是暴殄天物。前朝覆灭，此处便用来供将士们练习马术了。

    小厮们早已在马厩候着了，听说裴夫人要来，精挑细选出匹匹良驹，给它们喂精饲料，修铁蹄，洗香浴，绝对配得上贵夫人。

    裴临引着叶英进入马厩，马儿见到陌生面孔，有些亢奋，独独一匹褐色骏马安分地有些与众不同。

    小厮道那是新来的马匹，不曾适应，若是驯服起来会容易些。

    叶英向它靠近，伸手轻抚它的头，柔顺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丝温度，暖暖的，很舒心。

    她转头道，“就它了。”

    裴临负手看着她饶有兴趣的模样，“取个名字呢，日后它便属于你了。”

    “赤乌。”

    “为何？”

    叶英摇摇头，没有由来的，见到它的第一眼，便想唤这个名字。

    她又唤了一声，赤乌貌似很满意，不断地靠向她的掌心。

    叶英被裴临抱上了马，他自己也翻身上马。

    裴临教她握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

    “不要怕，马是有灵性的动物，若是示弱，它便不会听从于你。”裴临在她身后提醒着。

    叶英手中的缰绳攥了又攥，弱弱地道一声“驾”，她有些无措，“它怎么不动。”

    裴临失笑，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甩动缰绳，朗声道，“驾！”

    赤乌终于奔腾而去。

    秋风飒飒，驰骋着感知风的去向，带起耳边的鬓发，随风飘扬。

    赤乌似是不知疲倦，在这旷野肆意奔腾。终于裴临勒紧缰绳，马匹前脚抬起，才吞吐着鼻吸停下。

    叶英脖子颈后方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气息，加之乘风御马，呼吸也不太平稳，面色略显红润。

    “学会了吗？”他的声音短促而低沉，随后缰绳交由她手中，揽住她的腰，头埋在肩窝，“交给你了。”

    这话任谁说都有一种将自己全全交付出去的安心。

    叶英握着烫手的缰绳，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劲道一声“驾！”

    赤乌终于听懂她的命令，再次疾驰起来。

    蹄声阵阵，尘土飞扬，最终停在一棵菩提老树下。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他们在树下执手而立，看飞花飘落，聆枝叶婆娑，传闻在菩提树下许愿，定会成真。

    他们闭眼感受万物的存在，在心中立下誓愿，再缓缓睁眼，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相识一笑。

    希望她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一生无忧。

    愿他得偿所愿，不再失去珍视之物。

    八月初四

    一年一度的秋狝围猎正紧张筹备中，王公贵族个个跃跃欲试，准备一展雄风。各位女眷则是在观台上张望，物色着未来的夫婿。

    天还是有些燥热，叶英轻扑着小扇，静静观望着激动的女郎们。

    目视着前方成群嬉闹的女眷们，一位女郎不苟言笑，只是静坐着，偏头便问宝嘉这是什么情况。

    宝嘉附耳道：“那位是张侍郎家的千金张熙纯，前些日子那未婚夫婿被勾搭了去，恐怕那女子就在那人群中。”

    难怪呢，叶英了然，继续扑着扇子。转头瞧见一位身着烟纱散花裙，步履金革靴的女郎款款走进。

    她扫了一圈，许是找到了什么人物，眼中满是不屑，边走边道：“我道是谁呢，原是鸠占鹊巢的主儿，真真是晦气。”

    宝嘉悄声附耳：“这是江御史家的江家女，江怀素，先前爱慕着裴将军，曾扬言非他不嫁，但…”宝嘉看见来人，识趣地闭了嘴。

    江怀素朝叶英恭敬地作了礼：“见过裴夫人，”她又抬高了音量，“我可不像某些人，捡别人的破布用。”

    是讽刺，也是解释。

    人群中的欢笑声渐渐平息，只见一女子忿忿地瞪了几眼，自知理亏，才不欢而散。

    江怀素赶忙又向叶英行了礼：“裴夫人恕罪，小女出言不逊，还请责罚。”

    叶英含笑，摆手道：“我知你意，不必自责。”

    “阿英—”人未到声先至，不用看就知道是永安公主。

    裴珠提着裙摆小跑着上观台，后方的侍女怎么赶也追不上。

    “见过公主殿下。”众人纷纷行礼，裴珠大手一挥示意免礼。

    这动作倒是与那皇帝如出一辙。

    走到叶英身边，看见旁边的江怀素有些疑惑，便拉着她往旁边走，“她怎的在此，你可知…”

    未等她说完，叶英伸出食指放在她唇边。裴珠噤了声，听她道：“我知晓了，如今她已放下了心思，大可放心。”

    裴珠看看叶英，又望望江怀素，半信半疑。不过既是叶英开了口，也不好再说什么。

    “裴将军入场！”黄门通报道。

    叶英打了个激灵，忙转头找他的身影，众女眷也都借着看风景的由头偷偷瞥几眼。

    他今日着的是靛青色长袍，领口袖口绣有银丝边流云的滚边，腰间束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

    引着马入场，气宇轩昂。他抬头看向观台上的叶英，真真是含情脉脉。

    江怀素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心中多有落寞，也许真的该放下了，随后携着张熙纯默默退场。

    “裴将军有甚好看的，还得是我兄长。”裴珠挽着叶英，指着随后入场的裴照。

    观台上女眷们的声息明显躁动起来。

    小皇帝凭高立马，仅仅是御马的风姿便将女眷们撩得五迷三道。

    “如何，我兄长不比那裴临差吧。”

    叶英望了一样，若有所思地点头。

    好吧，皇帝确有风采，但还是及不上她的裴郎。

    皇帝走到裴临身边，苦恼着：“如今你是美人在侧，倒不必在意群臣的谏言，反倒是朕，天天被变着法参上一本”，他的手搭上裴临的肩，“朕啊，如他们的愿，纳了妃子，他们又劝朕立后，这日后不得让朕生子呐！”

    裴临失笑，扯下肩上的手：“陛下的后宫臣岂敢置喙，陛下还是考虑臣夺得头筹的奖赏吧。”说罢引马而去。

    裴照看他面带笑颜的模样，感叹爱情的伟大力量，随后叹一声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如他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