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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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仪mama回来了，后面还带了一个小拖油瓶。 “我今天要上班，小兵你帮忙带一下。” 她的老母亲扣上鞋扣子，出门，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她不想带孩子啊啊啊！ “你！今天老老实实待在家，可以看电视，吃零食，其他什么东西都不要乱碰。知道没有？” 她没好气的对面前的小男孩说道，然而对方只是沉默点头，坐到了沙发上。 不对劲。 在她的印象里，周兵是一个特别调皮的小男孩。他那年偷偷拿打火机，烧了田嘉仪的作业。 当时距离开学只有两天，田嘉仪快要崩溃了。一直哭喊着让周兵滚出她的家。 后来，还是田妈打电话告诉老师这件事，老师免了她的作业，她才不哭不闹。 周兵以前就是那种典型的熊孩子。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可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安静的看电视。 她也发觉周兵情绪不对，还担心这小子是不是生病了。 门铃响了，是陈鹿。 “出去玩儿。” “去不了，我表弟来了。”田嘉仪丧着个脸，而周兵只是扭头，漠然的看着他们。 陈鹿看一眼沙发上的小男孩，遗憾的敲开路程鑫的门。没有人应答。 “我劝你也别喊他，他腿伤也没好，不能出门。” 最后陈鹿被田嘉仪拉着留下来，一起带孩子。 陈鹿也烦熊孩子，但是今天周兵不哭不闹，很是诡异。 “你要吃什么？”陈鹿问道。中午了，大家都饿了。 “点外卖。”田嘉仪打开外卖软件，挑选一个合眼缘的饭，“小兵吃什么？” “红烧rou。我可以吃吗？”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像怕说错话的孩子，这下把田嘉仪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 “不是，当然可以。你不要这样，怪诡异的。” 周兵以前都是：我要吃红烧rou！给我买！ 她火速下单，而莫名其妙被表姐凶了一句的周兵，只是默默低头，用左手手指扣右手指甲缝，又换成右手扣左手指甲缝，无所适从的模样。 二十分钟以后，饭到了。 “呐，吃吧。” “谢谢jiejie。” 说实话她还说第一次听周兵说谢谢。小男孩接过热气腾腾的饭，小口小口的送入嘴里。不小心掉了一块rou到地板上，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把rou抓起来放进嘴里。 这一番cao作，把陈鹿和田嘉仪都惊呆了。 “你干嘛啊！” 她呵斥了一声，周兵小小身躯猛颤一下。他缓缓转头，眼眶蓄满泪水。 “jiejie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哽咽着，嘴里还含着饭，“我会听话的…别赶我走…” 她也没说要赶他走啊。 “别哭别哭，你有啥事，跟jiejie说。” 陈鹿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拿纸巾给他擦眼泪。“你表姐不会赶你走的，我保证，啊，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抽抽噎噎，嘴里有饭，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掉到地板的东西不能再捡起来吃了。” 她耐心解释道。 “先把饭吞了，慢点吞。” 周兵听话的把饭吞下，哽咽不语。 “说吧，怎么回事。” 周兵摇头，只管哭泣。田嘉仪还想追问，却被陈鹿制止了。 “好了小兵，你听话嗷，不哭，今天下午带你去游戏城玩。” 周兵也不吃饭了，扒拉两下眼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下午，田嘉仪和陈鹿履行诺言，带周兵去了游戏城。 沉迷在游戏中，小孩短暂的忘记了烦恼，田嘉仪的内心只想感叹好久没见过少爷这么笑了，老奴落泪。 晚上，田妈打电话叫田嘉仪带着表弟去一个饭馆，和新舅妈一起吃个饭。 一听是去和新mama吃饭了，周兵的小脑袋耷拉一路。 “喊舅妈。” “舅妈好。” 她仔细打量这个新舅妈。长的是不赖，但是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凭着第六感，她对这个舅妈就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周兵看起来很怕她。 “儿子！坐爸爸mama身边来！”舅舅吆喝着周兵，小周兵不情不愿，在田嘉仪背后磨蹭的，低头看看脚尖，又抬头看田嘉仪。 “没事，你不想过去就坐我旁边。” 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他脸上的为难神色消失了。 舅舅有一点不高兴，这是不给他面子。 今天是家宴，只有田嘉仪一家和舅舅一家。他本来想人前训子，但是看田嘉仪护着周兵的样，也为了让新媳妇在老姐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他忍了。 舅舅平时特别依赖田妈。换句话说，是爬在田嘉仪一家背上吸血的鬼。 田嘉仪的外公外婆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对姐弟俩都不错。但是从小就教育jiejie要让着点弟弟，田妈生性大方开朗和善，从来不在小事上计较，小时候把好东西让给弟弟也觉得无所谓。以至于现在现在舅舅啥事都想让田妈帮忙，包括娶媳妇也要田妈帮忙出钱出力。 田嘉仪是很讨厌她mama这种“伏弟魔”行为的，还有那套大的让着小的教育理念，自己家的孩子要让着别人家的。 她庆幸当时爸妈年轻的时候实行计划生育，只能有一个孩子。不然她要是有一个弟弟meimei，不知道该怎么憋屈。 新舅妈一口姐，一口一个姐夫，这会又夸田嘉仪漂亮优秀，对着田嘉仪一家讨好卖弄。 她无心应付女人的阿谀奉承，嗯嗯随便应答两句，沉默吃饭。 周兵个子小，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块鱼rou碎掉在了外面。 他惊恐的看向对面的夫妻二人。舅舅的鼻孔压出两团大气，嘴角也是下弯的，“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到桌面上。田嘉仪杯子里的饮料都被震动，来回晃悠。 他瞋目怒视，好像从周兵筷子掉下的不是鱼rou，是他的银行卡余额。 “诶，多大点事！干什么呢？吃饭吃饭。” 田妈开口了，他敛了神色，却还是瞪了周兵一眼，仿佛他是一怒而诸侯惧的天子。 而周兵，早就被吓到不敢吱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低头哽咽，菜也不敢夹了，只是沉默的扒动碗里的米饭。 田嘉仪感觉很揪心。 为什么大人总喜欢在其他人面前教训孩子来获得优越感呢？ 她想不明白。 这顿饭她吃的也不是滋味。被教育的是周兵，心里的石头却好似堵在她心里。 “多吃点吧，不然晚上饿。” 饿了，那个新mama可不会给你煮东西吃。 田嘉仪给她夹了一大块鱼rou放进他的碗里。小男孩小声的说谢谢。 以前周兵可不会那么有礼貌，mama不在，没了任性都资本，其实小孩什么都懂，只是大人没给他表达的机会。 “表姐，我不想回家，我想找我mama。”她听见周兵对她说。 最后周兵还是跟着爸爸和新mama回家了。 她本来想说明天带你去找mama。可谁知，下一次见面，就是在舅舅的婚礼上。 婚礼上，周兵穿了一套小西装，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的帅气。 亲戚朋友们都笑着，怂恿他喊新娘mama。还说什么“叫mama有红包拿哦。” 他的脸色一直都是低沉的，沉默不语。既没有开口反驳大人，也没有喊陌生人“mama” “小兵啊，你mama呢？你mama不要你啦，她去和别人生小弟弟啦，不要你啦。” 不知道是哪个亲戚说了这么一句，他多天以来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 他在人群中哇哇大哭，他的爸爸和新妻一起挨桌敬酒。 逗小孩是一回事，婚礼上哭可不是一件吉利的事。 那个亲戚却只是无所谓笑笑，嘴里还感叹着现在的小孩子不经逗，开不起玩笑。 田嘉仪很想冲上去把那个亲戚骂一顿，但是她扭头却对上田妈的脸色。 碍于情面，不能对长辈无理。 她瘪了一肚子气，周兵还在哭。 “好了，我们不理他们。”她拉着周兵离开了婚礼现场。 本来想带着周兵离开酒店，没想到刚出门，就被田妈打电话电话喊了回去。 田妈说：小孩子不要胡闹。 是啊，没有人关注到周兵的情绪，只当他是小孩子胡闹。 周兵说他想去房间休息。她觉得是该给他一点时间好好静静。 “去吧，不要乱跑哦。” 男孩小小的背影，透露着与年龄不符合的落寞。 周兵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扑到田嘉仪怀里。 “嘉嘉表姐，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田嘉仪酸了眼眶。 “我知道了，去休息吧。” 他这次毅然决然的转身，消失在酒席的人群里。 饭席间，周兵一直没有出现。快要散席了，田妈被舅舅拜托让周兵去田嘉仪家住几天。美其名曰，给周家再添一个男丁。 男丁，男丁，周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啊。 田嘉仪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翻了个白眼。 “嘉嘉，去喊你表弟回家。” “哦。” 田嘉仪走到后台休息的房间，却没有看见周兵。她注意到周兵的小书包不见了。 心中燃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妈！！！！周兵不见了！” 她急忙跑到大厅里，宾客正在三三两两散去，听到田嘉仪带着话，面色皆惊，纷纷开始呼喊周兵的名字，四处寻找。 “会不会是被孩子他mama接走了？”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田妈赶紧拨打周兵mama的电话。 对面的女人听到儿子不见了，发出刺耳的尖叫。 “周继富！！小兵要是出事，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十多分钟以后，她便出现在酒店。 来人发髻有些许凌乱，稀碎掉落的刘海披着盖住了半张脸。 只不过短短一个月，她便老了许多岁。在田嘉仪的记忆里，舅妈是一个是特别贤惠的女人。 她并不是很能理解贤惠这个词，到底是夸赞还是枷锁。因为他们称她贤惠，她便要一日复一日的cao持家务，照顾丈夫孩子，打点细碎的小事。 她记得，舅妈刚嫁给舅舅那一年，她也是很漂亮的。不比舅舅现在身旁的女人差。 究竟是岁月刀刀刻画她的贤惠，还是生活磨灭了她的鲜活。 她眼眶布满血丝，仇恶的盯着舅舅。 舅舅也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显然被吓到了。“你别发疯嗷，周兵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他为什么离家出走你能不知道吗！？” “周继富！我儿子要是出事了！你不得好死，你和你旁边那个小贱人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好了，都冷静一点，大家目前还是找找周兵要紧。” “对！对……我要找我儿子…我的儿子…” 女人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的走向门外，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的喊周兵的名字。 “嘉嘉，你去跟着她，别出事了。” 田爸让田嘉仪跟着女人，其他人分头去寻找。 “周兵！！！” “儿子！！！不要吓mama！！” “周兵！！！” …… 路人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纷纷侧身驻足观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也没了力气。跌坐在路边。 田嘉仪蹲下去扶她。 “你说他能去哪里呢…他那么小，万一被坏人拐卖……”想到儿子可能遭遇不测，这无疑是把一个母亲的心放在火上炙烤。 女人掩面哭泣，泣不成声。 晚风吹扬起她的发丝，俞显她的单薄脆弱无力。 电话响了。 周兵找到了，在警察局。有好心人看见他躲在路边哭，询问家人联系方式无果，便报了警。他不愿意说自己爸爸mama的电话号码，只说了一个表姐的手机号。 于是警察联系上了田嘉仪。 听到儿子平安无事，女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忙打车奔向警察局。 她们和田爸田妈舅舅几乎是同一刻到达警察局。 “周兵！！！” 女人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见了警察厅里的儿子。 她飞奔着跑向孩子，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你吓死mama了…” 她的声音已然嘶哑，周兵被她搂在坏，一遍一遍抚摸孩子的头和背，嘴里喃喃着没事了。 “mama，我好想你。” 母子俩相拥而泣。 警察最后核对了女人的身份，确认是周兵的mama。 “mama，我想跟你回家。”周兵紧紧拉着mama带孩子手，好似松开一秒，mama就会离他远去。 “好…好…mama带你走。” 她先是抹去了周兵脸上的泪痕，然后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 “不行！当初离婚，儿子是判给我的。” 舅舅眼看着儿子就要被前妻带走，脖子一梗，堵在母子二人面前。 “周继富！你别以为老娘不敢动你！你不就是看中了我妈给我那套房子吗，你早就跟这个小贱人勾搭上了对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吗？我跟你说，我已经找到了证据！她现在肚子里的野种，就是你出轨最好的证明！” “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工作，我能养活我的儿子，而你，这辈子只能当田家的吸血鬼了吧？” “当年口口声声说你在外赚钱养家，我在家相夫教子，我真是脑子有病才信了你的鬼话！” 她又把话头头指向舅舅的新老婆。“你就等着看，今天他敢这样对我，明天他就会这样对你！”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房子和钱一分不给！周兵，我也要带走！现在，给老娘滚开！” 她拉着儿子，并不高大的一个女人，力气却能推开一个大汉。 她走出警察局，回头还往舅舅的方向狠狠忒一口痰。 只留下被气的说不出话的舅舅，神色复杂的新舅妈，和感慨万千的众人。 望着周兵和mama离去的背影，小男孩脚步都变轻快了。 田嘉仪：好久没见到少爷这样笑了。 再看向舅舅，他脸上并没有悔过，反而是一脸的不甘心。 田妈长长叹气，这是她的弟弟，她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思。 后来，听说周兵mama去法院上诉要回周兵的抚养权。周兵也坦白之前告诉大家想跟着爸爸生活是因为爸爸对他说他会连累mama，所以选择跟爸爸生活。而舅舅以周兵mama是全职太太没有工作，没有经济能力扶养周兵为由，得到了周兵的抚养权。并告诉周兵mama，如果想要儿子，得把房子给他。 这次舅舅婚内出轨坐实了，他们办完离婚手续才一个月，但是新舅妈已经有四个月身孕。 田爸田妈和田嘉仪作证，周兵确实更适合跟mama生活。 最后，周兵的抚养权给了mama，舅舅净身出户。 一无所有的舅舅，开始埋怨起田妈，为什么帮前妻作证，让他房子儿子一个都没捞到手。 你看啊，人就是这样，你帮他，他觉得理所当然。一旦你停止施舍，他反而会怨恨你。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不过如此。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