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短短交锋

    男子微微踱步到少女面前，因为强行破血画符，所以少女的灵气有些四散，更何况面对的乃是堕神刻意降下的威压，勉强支撑的手臂有些颤抖。

    “怎么，尔不跟他一同传送走？”见此变故，相乾倒也没发怒，依旧气定神闲的俯视着少女。

    清枝干咽了下，浑身精力都用来抵抗他的灵压：“若是如此，别说我了，他也走不掉。”

    因着血咒的关系，只要相乾不刻意施压，她在他面前倒是能行动自如，可这不意味着她能把相乾耍着玩。

    她敢保证，要是刚刚她有一丁点一起逃走的念头，王平之现在怕是已经咽气了。

    相乾总算正色看她了，脸上带着优雅浅淡的笑意：“还算聪明。”

    而后，男人停在她面前，蹲下。

    远处看去，他身形清隽瘦削，可离得近了少女才发现二人身量差距有些大，即便是蹲着也是不容置疑的俯视。

    忽然，清枝的左手被一缕雾气温和又强势的抬高，她有些慌张的挣扎，却被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

    “真是暴殄天物啊。”相乾端详着她尚在滴血的掌心，轻叹了下，尾音靡靡。

    接着，他敛眸细嗅了下，笑意加深了些，似乎沉浸在少女甘甜的血液中：“也怪不得能凭此身跟本尊绑定血咒。”

    清枝在一旁看的后背直发毛，又不死心的挣了挣手腕，结果这次牢牢绑在手腕上的雾气居然听话的松开了。

    男人起身，衣摆顺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月白的流光锦上滚了深紫的边，蜿蜿蜒蜒的弧度带着暗金，令人忍不住错目，只觉得那是盘在他衣摆上的活物，诡艳又雅致。

    “走罢。”他转过身。

    清枝咬着唇，看着刚刚的那道雾气顺着手腕滑向掌心，伴随着微微的凉意一同袭来的，是堪称温柔的轻裹，仿佛......

    少女轻蹙着眉，感受着仿佛舔舐的奇怪触感，忍不住虚虚握了握手心。

    察觉她的迟疑，泱黎回身，目光在触及到少女手心的雾气时骤然一冷。

    瞬间，轻柔的触感一空，那团氤氲在她掌心的紫雾化作空气消失不见，她茫然抬头，却见男人阴冷嘲弄的笑。

    手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这雾气不是他自己的吗？现在是什么意思，自己跟自己生气？

    清枝对这堕神喜怒无常的性子着实疑惑，也可无心追究，只垂着眼睫爬了起来。

    既然相乾不打算弄死她，那就暂时先跟着他也无妨，只是自己是偷偷背着凌华尊上出门的，也不知道王平之回去后会怎么跟苍剑宗解释，希望别牵连到他。

    就在少女跟上前方男人的一瞬间，磅礴剑意从天而降，带着劈山撼海、斩碎星辰之势。

    相乾眯起眼眸，火光电石间思虑了下是生盾还是相搏，最后还是轻飘飘的旋身而去，紫雾一闪，他已遥立在空中，正面色不善的盯着来人。

    清枝眼眸一亮，看着似乎从天而降的泱黎，哑声喊了句“尊上”。

    她灵力偏低，看不出刚刚瞬间二人已经交手了：相乾闪身躲避时将雾气散向少女，欲将其一同带走，可泱黎人随剑光而至，看见阴邪雾气后自然是毫不犹豫一剑斩落，这也引得相乾含怒。

    堕神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眸光阴沉：面前这剑修他自然认识，当日他部下八众好不容易将那魔尊唤来便遭到此人追杀，哪怕到了永劫之垣，也因为忌讳这剑修而不敢轻易动作。

    “尔身为剑修，得道至此也算来之不易，怎么不去好好渡劫成仙，反倒三番四次坏本尊好事？”他的眉眼现出几缕嘲讽之色。

    泱黎握紧长剑，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语有任何波动。

    “尊上！”少女下意识觉得这两人要是真的打起来，那别说这几个山头，怕是要蔓延数百里，到时候就算泱黎有心相护也不一定保得住自己。

    泱黎长睫微动，察觉到少女的犹豫，心下也有了计较。

    见剑影微动，相乾忍不住沉声：“何清枝，你适才答应本尊一道而去。”他连“尔”都不讲究了。

    “这哪里算答应？”有了泱黎，少女说话也不再嗫喏，“明明是受你胁迫才不得不同意的！”

    眼见那堕蛇脸色越来越难看，清枝为以防万一，于是又补了句：“你别急，等我找到解咒的法子，一定回来找你。”

    话音刚落，便有数道暗紫化作或长或短的蛇影气势汹汹袭来，泱黎当机立决一剑斩断，顺势一把抱起少女乘着剑影而去。

    眨眼间，残垣中只剩下相乾一人。

    “呵。”正巧西山斜照、残阳如血，素来所求无不得的堕神勾起唇角，露出优雅自持的虚伪笑意。

    “何清枝。”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吐出凡人名讳，眼底凝冰，“区区宗门剑峰，还真以为挡得住本尊？”

    “尊上！”刚落地就见泱黎踉跄了下，少女慌忙伸手去扶，“您怎么样？”

    泱黎抿唇收剑，摇头示意无碍。

    瞬息间二人已经回到了凌华峰上，清枝愣在原地，看着泱黎朝着殿中走去的笔挺身姿，忍不住咬唇跟了上去。

    “对不起尊上，我不应该出去的。”她万分懊恼，明知道泱黎在闭关疗伤，她还偏偏偷偷出门。

    “无碍。”他冷冷淡淡说了一句后就错身离开。

    清枝一愣，咬唇跟了上去：“尊上，您，生气了吗？”

    “并未。”依旧冷冷淡淡的，泱黎甚至没看她。

    凌华尊上确实冷漠，可清枝自从第一面遇见的就是泱黎，如今他这幅拒人千里的冷淡神色令少女不由得脚步一顿。

    清枝愣愣的看着玉袍剑修的背影，忽然脑中闪过什么，鼓足勇气冲了上去：“尊上！”

    她径直拦在了泱黎身前。

    剑眉微皱，凤眼轻抬，泱黎的神色不算温和，可清枝却恍若未觉的伸手去握他的右手。

    “做什么？”他拂袖挥退，却被少女攥住袖摆，趁机一掀。

    果然，衣袖遮掩处氤氲着一道紫气，顺着筋脉正蔓延向小臂。

    泱黎甩开她的手，声线微沉，透出几分灵压，“放肆。”

    少女这时候却出乎意料的大胆，顶着霸道无匹的威压勉强一笑，面容苍白却毫无惧色：“奴婢区区剑侍，灵碟不入宗门、魂灯不进长殿，自然无师门管束，若是尊上觉得奴婢不守礼仪，大可将奴婢逐下山去。”

    听她口舌灵巧，剑修凝目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当日你不肯拜师是源自于此？”

    “自然不是。”清枝笑了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又看着他的右手，“那堕蛇心思如海，这雾气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尊上，不如我去禀告掌门？”

    “不必。”泱黎面色淡淡，似乎察觉自己语气太过冷淡，又补了句，“闭关两日便无妨。”

    这样子也不像是闭关两日就能好的，清枝顿了顿却也没多话，若非她的缘故，泱黎怎么会受伤。

    看着少女垂下的头，泱黎忽然有些莫名的感触，索性走近了一步。

    清枝茫然抬头，就见那位金质玉相的凌华尊上正低头看着自己，凤眼垂落，散去了平日的凛然锐气，依稀可窥得半分波光。

    “你回旧地，可是为了悼念故人？”

    “嗯？”少女不解的睁了睁眼。

    这倒让本就少言寡语的剑修更加哑然，直到剑眉皱起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大师兄。”

    “什么？”这实在怪不得少女，任谁也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无妨。”没得到答案，泱黎皱着眉转身就走，神色愈发凛然冰冷。

    清枝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猜出来，也许，可能，或许......尊上的意思是问自己回去是不是为了悼念大师兄。

    她眨了下眼，怔怔的。

    在那玉袍剑影消失的前一刻，少女忽而对着他的背影开口：“并非！我重回故地是为了探查那火的来源。我与大师兄，仅有师门之谊。”

    身形一顿，随即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融入东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