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意

    仙台飘云，鹤起长汀。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高台上，玉冠少年朗朗念了两遍，手中玉如意才终于出了动作。翻飞往上一转，白光略空。

    眨眼间，骤然变成个小姑娘，翩翩落地。圆脸圆眼，收拢着手脚，看起来乖巧伶俐。

    哪知男子见状，眉目一横，厉色就要训斥。

    “如意，我要的是酒壶，不是女子。”

    这柄如意是前些日子刚到他手上的，还没来得及勾上神魂，难免有时候他的心意她听不懂。

    那日听母后说，它是个难得的宝器，通体莹润漂亮，正巧来月生辰，他也是求了好一会儿才得手。

    世间宝器皆有性子，何况玉如意。但再怎么，也不能变个别的来糊弄他吧？

    “你要我变酒壶，你想做什么！”

    “酒壶自然是盛酒，不然能做什么？”

    他足尖点底，瞬息就到了如意身边。眉峰微皱俯视她的发顶。

    尘一自认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天帝常常夸他仁善慈悲，是他最器重的王儿。真是人善被人欺，怎么如今堪堪一个玉如意也敢朝他噘嘴。

    “我不依，酒液黏腻。便是你去问王母，她也不会舍得！”

    “可她已经把你许给我了，许了我，那就要听我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小姑娘讲不过他，圆眼一瞪，转头就又缩回台上，白光浮起，变回个如意去了。徒留俊秀男子独自在原地气恼。

    他从未见过这样倔脾气的宝器！

    确切来说，这是尘一和如意第一次相见。尽管不太愉快。

    一个是被王母娇宠的如意，一个是向来尊贵的四金乌。谁也不肯让谁。

    这一次不欢而散后，玉如意不再搭理他，由他念几遍咒，她只当听不见，扮个玉石没有声响。

    若非她是母后所赐，他早把她一扔了之。但真要扔了，又如何向母后交代？

    如意倒没这么多心思，她只是不愿被随意使唤。最后还是尘一去请了王母来规劝，两人才终于重新有了些主仆缘分。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我不当小鸟。”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我不当桌子。”

    “如意如意，如意如意。”

    说来也奇怪，两人看上去八字不合，但如意总明白他想要什么。尘一不缺小鸟，也不缺桌子。但他只想叫叫如意，猜她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净台少有闲人。每天来往扶桑树的宫娥们都能见到个金衣少年手捧着个宝贝吵架。吵也不肯放手，不肯放手也要吵。

    尘一神君有个玉如意，天庭哪还有不知道的呢？

    又是一日，凌霄宝殿，众神列位，默默不敢有声。

    “尘一，你目无兄长，与梵尊交手，可有知罪！”

    “父王！”

    尘一没什么好辩解的，他和二哥自有一番理论。他只是没想到，从来疼爱他的父王怎么如此偏袒梵尊。

    “父王就不问问二哥吗！”

    脊背的血渍洇湿了他的长弓，破败的净台还未来得及清扫。被捆仙索压在地上的他已经出尽洋相，就连最后的不甘都略显可笑。父王终究没回答他的问题。

    两金乌公然斗法，此事使天帝震怒，尘一宫中侍从仙娥一律散尽，连兄弟姐妹也不敢探视。梵尊倒是来过，不过他向来少言寡语，给他扔了张信纸就走了。

    习惯了天天被叫唤，猛地几天得了清净，如意心里还略有些不安。

    “你怎么了？”

    尘一躺在床上都快睡着，突然被一声清丽的问话叫醒。他已经四五天没听到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