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初见】（8）
番外【初见】（8）
李艳是提前到的。 那时候苏陌还没从风情家里离开，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就见到对面的女人紧皱着眉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踪影。 她快速牵着男人的手站起身来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去。 关门之前她警告了他一句：“就在这个房间里面待着，别说话，想活命就别出来。” 苏陌被这种被动的牵制弄得有些不爽，而且刚才对女人说的一句“还有其他人要来”，让他以为来的可能是一个满身是纹身长相胡子拉茬的男人。 这女人容貌还算不错，肯定有不少裙下之臣。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冲上大脑，他扒在门边缘，像个小偷一般听着门后的动静。 但隔在门后仔细听的话依稀能听到进门的人是一个女人。 风情邀请李艳进门，由于慌乱，脸上难得有了点紧张，不过李艳是过来讲正事的，没怎么仔细注意她的神情。 “出了点事，那边的工作没有谈拢，先过来通知你一声。” “嗯。”风情给李艳倒了一杯茶。 李艳的表情不是很好，怀疑的目光落在风情身上仔细打量：“你最近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风情表情随意，“艳姐还不知道我吗？性子散漫，无拘无束，最看不惯那群逼男的说大话。” “好歹也是我们工作的对象，性子别太硬。”说到这，李艳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上次在丽辉酒店让艾总很不满意，他怀疑你有意泄露情报。” 丽辉酒店…… 苏陌听到这里心一惊，这酒店就是上次他和苏衍一起去的那个，也就是在那里，他撞破了苏衍背后的肮脏生意，也一时侥幸被那女人所救。 原来这事情竟然还有后续。 家里还藏了有些知情的人，风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随便敷衍了句：“这事就不多说了，反正后来不也谈拢了。” 就是自己为了证明价值杀了几个人，相对应地也受了点伤。 “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李艳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最近东哥新开的夜色那个酒吧让我负责经营，我想交给你。” 风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拒：“艳姐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杀人放火当个保镖随身贴护可以，这种公关我可干不来” “又不让你干明面上的生意，之前不是试过水，我觉得还不错。”李艳点了根烟抽上，“最主要的是，那家夜色在比较繁华的街道会吸引很多人来，目前年轻一点的大学生居多，最近咱们不是新进口了一种精神药物么，就通过夜色流传出去。” 风情也想点支烟来抽，刚才在小男生面前一直抑制着，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李艳抽得爽，心里面也起了瘾。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搓了搓手道：“上次不是有警察找上门吗？我们还敢顶风作案？艳姐怕不是故意要把我送进去吧。” “送进去？”李艳哈哈大笑，“他们可没这能耐，放心，警察局高层有咱们的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之前不是哪来的个杂碎把你给举报了吗？最后还不是被我给摆平了。” 风情笑而不语，心想你嘴里面说的那个小杂碎就在不远处的门后偷听我们俩说话呢。 警察高层……她垂眸。 说不准这高层里面就有当时吴邵死之前跟她说的卧底。只可惜那高层权力过大，又跟黑帮有所往来，怕是查到具体的身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不想那么快接手夜色也行，”李艳做出让步，“那你后天跟着徐昌福走一趟，缅甸那边送了一批人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没用的卖掉或杀掉。” “嗯。” 李艳交代完工作没多久就走了。 风情的家很乱，像个垃圾场，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人会多待，走之前她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刚才那新型的药物听说还不错，我掏钱给你弄了点来，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艳姐，”风情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我这里还有。” 李艳看着那一袋白粉，想着这一袋好像还是前几个月从那边贩子上买来的，她好像没抽多少。 前一年她跟疯子一样吸毒成瘾，今年倒是正常很多，应该是有心要戒。 哼，不过嘛，毒品这种事，一旦沾上了就是一辈子。 她不可能戒得掉的。 李艳刚走，风情就走到窗边开窗通风，只不过外面在下雨，屋里面很潮，烟味和其他不知名的味道很难散去。 卧室的门被打开，女人没回头，只望着外面瓢泼的大雨，问：“刚才的消息听着够刺激吧？” 的确够刺激的。 比上一次知道苏衍的违法的生意还要刺激。 他本以为这女人只是一个涉毒人员，充其量是个毒贩，可没想到这水竟然会这么深。 “你会杀了我吗？” 一般的黑帮知道自己的情报被泄露绝对会杀人灭口。 女人这既包含涉毒贩毒，又包含人口拐卖和杀人等违法事件，够经历好几个死刑了。 女人终于回过头看他，一步一步走到的他身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一把小刀来。 “那你要怎么处理我？”说这话时苏陌还是太年轻，表面上强装镇定，但语气里有些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 毕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的场面。 他就那么呆呆站在原地，女人手上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 锋利的刀刃带着冰凉的温度，在这般天气之下让人觉得格外阴寒。 可下一秒，没有他想象中的死亡或是疼痛，只有一个很轻柔的吻。 吻的虽然还是嘴角，但与第二次见面时的吻不同，力道很轻，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自己的嘴角轻抚着，带着一点酥麻的痒。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拿着小刀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收进衣服里：“杀了你？要杀了你我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男人嗓子有些哑：“那你……” 那她为什么要救他？ 又为什么现在要放过他？ 女人牵着男人的手，在他掌中心点了数下，似乎是那种带有节奏的律动，但他并没有弄懂女人的意思。 “没有学过摩斯密码吗？”女人笑着问。 苏陌摇头。 “我还以为这么帅气的密语方式你们男孩子多少会一点呢……”女人语气里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又道：“你刚才偷听到了我和那个人的对话，我们两人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苏陌当然知道。 可是女人好像有意要放过他。 风情的手搭在苏陌肩上，道：“给我一把你家的备用钥匙。” “嗯？” 苏陌有些没懂，但是他的警惕之心从一开始就没有褪去，给陌生人家里的备用钥匙这种事情他不会无脑做。 可如果女人报复他的代价是这个的话，不知道是过于简单还是过于复杂。 只能说她有别的打算。 “我看我上次受伤，你救我包扎的还算挺不错的，有学过医？” 苏陌不置可否，他学的就是临床医学专业的，普通的治疗和包扎技术不在话下。 “嗯……”女人想了想，“要不下次受伤了就去你那里吧。你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份不能进正规医院。” ……原来只是想利用他的资源而已。 他当时学医的初衷是为了方莹，方莹从小身子就不大好，苏衍当年大学报的就是医学专业，如果不是父母突然离世，他现在说不定就会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了。 哪里还会去做那样的生意。 苏陌当时选择医学是为了继承苏衍治病救人的梦想，可没想到最后会用在这种人身上。 说不上来的讽刺。 “我不会救吸毒的人，这个我办不到。”他冷声道。 “那我戒了，你会救我吗？”女人问。 苏陌看着桌子上的那东西，又看了女人一眼，像是在看个笑话。 一个吸毒的人说自己会戒毒，任谁都不会相信。 可这女人却总会给他这样的错觉，她说过的话，她能做到。 就像之前，她说会保护他，自己就没再遇到过危险。 苏陌指着那一袋白色粉末道：“你......你先把自己那东西处理了再说吧。” 女人笑着拿着那袋东西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别害怕，只是一袋面粉而已。” 是她用来麻痹李艳所用的伎俩罢了。 自己已经四个月没碰那种东西了，多亏了李炜介绍的那个叫严昭的地下医生，自己的毒瘾才能慢慢戒掉。相比较而言，手上的烟一包接着一包抽得凶狠，她慢慢戒掉了毒，却对另一件物品成瘾。 将信将疑地看着女人拿着那袋粉末去卫生间冲掉，随后又拿了个透明袋子从面粉袋里装一点来放在桌上。 想着刚才她和那访客的对话，苏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女人，似乎没有他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她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像个恶人，又像个好人。 不过也无所谓了，善与恶、对与错，谁又能完全分得清？这女人因为需要他而不伤害他，是目前来看最好的选择。 外面的雨下逐渐变小，似乎没继续下了，风情还是给苏陌拿了把伞。 “你……什么时候会去我家？” 临走时，苏陌转过头来问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女人靠在一边的栏杆上，道：“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是我受伤的时候。” “那……明天见。” 明天见。 …… 男人恍惚睁眼，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玄色木质药柜时，才逐渐清醒回神。 回头来回张望了两眼，老板正坐在柜台前看着书，桌子上有一个植物的小盆栽，旁边点着香，看样子已经烧了一半。 看见苏陌的动作，老板抬起头，扶了一下金丝镜框眼镜，笑着道：“醒了？” “嗯……” 男人看了眼前面木柜上方的老式时钟，问：“我睡了有多久？” “大概有四五个小时，”老板道：“怎么样？睡得好吗？” “还行……”比起之前在家里的失眠，这四五个小时熟睡的时间称得上是很长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大学时期的那几年，时间跨度有些长，长到感觉自己这一觉像是睡了几天几夜，长到这一觉醒来，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梦到那个人了吗？”老板问。 “嗯。” 他来这里接受所谓的催眠，也就是为了能够梦到那个人。 那个自己一直回忆不起来的人，自己周围似乎一直都有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可是却查不到一点线索。 无奈之下他只能背着闫辞来了这一家所谓的地下药店，要是闫辞知道这件事，指不准要怎么骂他。 这家药店的医生声称自己会催眠，有一部分日常生活中忘掉的琐事会由于神经系统的作祟，在梦中有所呈现。他也的确有两把刷子，苏陌在梦中梦到了那个女人。 虽然面貌不甚清晰，醒来之后梦中的一些景象也变得模糊，但好像真的找回了那么一点记忆。 “感谢，”他起身对那老板行了一礼，拿过一旁放着的箱子递给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不必了。”老板却将箱子推了回来，笑着道“已经有人为你付过帐了。” 男人疑惑，刚想开口询问，那老板就已经笑着道：“这边不方便透露。” “那算了，”苏陌不再强求，把箱子拿着离开了药店，临走时还回头对那老板道了声“谢谢”。 望着苏陌的声音渐渐走远，严昭轻声道：“不必谢我，要谢就感谢当年的你吧。” 那时候风情因为吸毒过量苏陌实在是束手无策送过来救治时，曾经与他做了这么一个交易，说是以便面对未来的不时之需。 谁曾想竟用在了这种地方。 他摇着头道：“我说你们两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 苏陌上了车，抬手示意司机往公司赶。 回去的路上闭眼冥思了会儿，脑海中全是刚才梦中所见的景象。 很奇怪，明明在做梦的时候感觉像是身临其境，好像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能让人一辈子记得住。 可梦醒之后那些东西都变成了碎片，冥思苦想也只能回想起一星半点…… “停车！” 听到老板的一声喝止，司机吓得浑身一激灵，心里一慌，脚下便用力踩起了刹车。 二人由于惯性身体直接往前俯冲，好在此时的道路上没多少人，不然极易发生追尾事故。 “怎……怎么了？先生。” “有笔和纸吗？” 司机颤颤巍巍地从公文包里面找出笔和纸来递给老板，看见他接过之后下达了命令：“继续开车吧。” “是。” 车子在道路上继续行驶，司机却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有些心虚地通过后视镜往后看，见老板正低着头，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但看上去又不像是写字，而是画什么点和线。 苏陌凭着脑海里面仅存的一些记忆碎片，用力回想当时女人在他手心点的节奏，将那节奏写在纸上。 摩斯密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大概是那女人后来教他的，帮她把涉黑的一部分关键信息隐蔽地传递给警方。 ... .- .-.. .- - --- s.....a.....l........a.....t......o 几个碎片化的字母在脑海中慢慢拼合成一个单词： “salvation” “救赎” 男人看着这个单词，嘴角浮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所以那女人当时救他，是为了救赎他么？ 劝他迷途知返？劝他浪子回头？ 还是说.....把自己当做她的救赎对象？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女人已经死了，他也无法回到过去。 这个问题，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