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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

    

危机



    黑暗的睡梦中有急躁的敲门声在我耳边不断地响起,我迷迷糊糊,奋力地想醒来却醒不来。然后听到有人下床的声音,我挣开梦魇起来,看到霍逸华正在我面前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嘈杂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不乏男人女人的尖叫声,呼喊声。船剧烈地摇摆着,阳台外,黑黑的海上电闪雷鸣。

    我有一种强烈地不安。

    “霍先生,您和苏小姐赶快穿上救生衣和暖和一点的衣服去观景台上。”一个焦急的男声说道。

    “发生了什么?”霍逸华如大提琴一样的声音沉稳地问道。

    “玫瑰号和另外一艘船相撞了。”男人说道:“没时间解释了,霍董他们已经去了,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

    我听到这连忙从地铺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套上卫衣,穿上长裤。把橙色的救生衣套在外面,这套是我最便于行动的衣服了。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我十分滑稽,昨晚那位被精心打扮的公主随着那些华丽装扮脱离,也从我身上脱离了。

    霍逸华回来看到我这磕碜也没有命令我穿回那些精贵的衣服。

    “别忘了穿鞋子。”霍逸华说。

    我连忙去找我来时穿的运动鞋,到头来还是要靠我的,我这套衣服逃命必快。要是穿霍逸华给的,我连跑都跑不了。

    霍逸华很快也换好了衣服,还是一身奢贵的深色正装。这家伙连这种危机时刻也要一尘不染么?

    下一秒,我就看到他穿上了那件橙色的救生衣,我忍不住笑起来。

    霍逸华不悦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停止了笑声。怎么说呢,他这样,滑稽中还带了一点点可爱。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霍逸华问道。

    “早好了,我又没有带什么值命的东西上来。”我回道。

    “那我们走。”

    我跟在霍逸华身后走出了门,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东西没拿。

    “还有「欲之泪」,霍逸华,你mama的东西。”我对着霍逸华说道。

    “不用去管。”霍逸华冷冷地说。他看上去真的不要那条项链了,可是他明明是很在意这条项链的。

    “不行,你把它给我了,它我的。”

    我跑回房间的梳妆台,把「欲之泪」放在我卫衣的口袋里,把拉链拉上。这样项链就不会掉下来了,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要佩服一下我自己,我买的衣服功能性实在是太好了。

    我转身就要去找霍逸华,没想到他就在房门口等我。他皱起眉头,拉住我的手,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松开我的手。”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很担心我,他手心传达过来的暖意,让我冰封的心渐渐动摇。

    之前我的紧张和不安在我看到大厅上都是人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晚宴上的大厅看着很宽广,挤满了成百上千人却小得可怜。白发须须的老人,才上学的孩子,抱着婴儿的母亲,成年的男人女人,他们都是随处可见的平凡人。

    我听见有人哭着说船上有两千多个人,船舱已经进水了,有的人高声喊着某一个名字,声音凄厉,那一定是他们最爱的人。有的人紧紧的依偎,有的人在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有的人用着手机录着他们最后的视频。

    游轮因为暴风雨不停地晃动,大家坐在地板上依偎着,掺扶着。

    这是正真的灾难,这是关乎数千生命的灾难。

    “霍先生,苏小姐,这边。”一个船员挤进人群里面给我和霍逸华带路,他递给了雨衣。让我们贴着地面走。

    外面的暴风雨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观景台的人也不少,很多都没有穿雨衣的,他们在观望着什么。

    “三副,我父亲他们在哪?”霍逸华说。

    “霍先生你放心,霍董他们已经上了小艇。”

    “三副,有多少救生艇啊?一只救生艇能救多少人?”我急急地问。

    “左舷的十只救生艇已经全部放下了,一只能坐满十五人。我们的船员还在努力去放下右舷的船。”三副一边走一边回答。

    “那不是根本就是不够吗.....”我是这艘船上两千多人里能被救的那一百五十个人之一吗?我居然能在这种时候享受到特权。

    “现在联系到救援了吗?”霍逸华问道。

    “……”一直神色凝重的三副此时痛苦地摇摇头,“因为这场暴风雨,一直接连不上,海上的信号断了。”

    “李船长呢?”霍逸华问。

    “李船长先走了。”三副小小声地说。

    “什么叫做先走了?”我抓住三副的手,不可置信。

    “就是因为那个混蛋喝酒,还让其他人喝,我们才会和菲尼号撞上。船进水之后他就溜了,和你们这群达官显贵人一起溜的。”三副呕哑的说着。

    三副大概是在生死面前了,也不装了,直接开始阴阳。

    到了救生艇停放处,三副停下脚步,他狂风暴雨一般地愤怒盯着船上那个在指挥的人,那个人我在宴会上见过,他绅士地和我打过招呼,那就是李船长。

    霍家那群人已经坐在了救生艇上,李船长指挥着让我们下去。

    “跨过来,别怕。”李船长说。

    “逸华和慕然,你们坐在这。”惠丽拍拍她身边能容下的空位,让我们下去。

    “船长,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三副这话说完,李船长的脸都青了。他斥责道:“周游,你不想做船员了吗?是我好心你才能有这份工作,不然,没有一艘船会要你!你快滚去把其他人领过来。”

    “现在是我炒了你,你这个弃船而跑的混蛋不配做船长。”三副摔下帽子,往回跑了。

    “疯了,周游神经病犯了。”李船长说道。他换脸一般地甩开刚刚的凶怒,笑着对我和霍逸华说:“快下来两位,快来不及了。”

    霍逸华紧缩着眉头看着我,他开口说:“慕然,你先下去。”

    我松开了霍逸华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不下了,谢谢你逸华,你对我的恩情我是很难回报了。我希望你这一辈子,好人有好报,过得平安快乐。”

    霍逸华慌乱地抓住我的手:“慕然,我不能听你的。”

    霍逸华双手擒住我的腰,想强制把我送到救生艇上,这是他对我做过最粗暴的动作。

    “大少!!!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白天见到那几个外国模特朝我们中间奔了过来,就在这时,船上的灯光突然就一盏盏熄灭了,我趁霍逸华被她们挤开的时候逃走了。

    我打开手机,雨衣上的雨水滴到我手机上,我用手擦了擦。该死,真的没有信号,打电话也打不通。都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事啊。

    船上的人们因为没电了更加地慌乱,我看着这副狼狈景象,有了即将面对死亡的实感。

    我也不是不怕死,我现在想活想活得不得了。但我就是不想上那艘救生艇,我不想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我是一个侥幸的乐观派,我觉得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非跑不可。起码这船还没沉呢,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救援呢。

    可能是上天听到我这一想法,本来就摇动的船剧烈晃动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抓栏杆,整个人滑了下去。我这是,要死了吗?……

    一只手抓住了我。

    霍逸华胳臂抱着栏杆,头冒着青筋,一只大手紧紧的抓着我。

    “苏慕然,别松开。”

    雨水砸疼了我整一张脸,霍逸华这个平时精致的贵公子也狼狈不堪。霍逸华用力把我拉到栏杆处,我手紧紧抓着那根救命的杆子,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逸华,谢谢你。救了我第二次。”我一边吃着雨水一边喊着,狼狈透顶。

    “笨蛋,你别说话了。”霍逸华恶狠狠地说。

    暴雨夹杂着狂烈的海风刮着我的全身,我使出我所有的力气挂在栏杆上,翻滚海水近乎将游轮打翻。在此刻,我竟然想的是:霍逸华现在看起来这么凶,手却如此紧的抓着我,表情也是害怕得要命。我没办法再视而不见,他真的在乎我。

    霍逸华,你对我,是我想的那种感情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终于不摇了。我和霍逸华两个人手脚脖颈都湿透了,我冷得直打哆嗦,霍逸华的脸白到发青。

    霍逸华和我抓着固定物慢慢回到了大厅,幸好,水还没有进到大厅里面。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掉了几台下来,黑暗大厅里面人们手中握著一根蜡烛照明。

    我脱了雨衣,霍逸华猝不及防地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我发现他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面对这个拥抱,我的手也伸上了他的背,安慰地拍拍他。

    “苏慕然,你是在找死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霍逸华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我不是。我不想上那艘船是因为……”我还没说完,霍逸华就打断了我。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知道你。”霍逸华抱着我,他的手想是在确定我存活一般,用力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后背。

    “世界第一多管闲事,世界第一同情心泛滥,世界第一固执。”

    “苏慕然,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和你初遇的吗?”

    霍逸华推开我,修长的手指拨开我脸上黏着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神近乎疯魔。

    “那时候我还没有回主家。”霍逸华颤抖地说:“大三那一年,霍天松找到我,我才知道母亲是是自杀的。我母亲在巴黎和霍天松陷入热恋,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霍天松是有家世的。有了我之后,她高兴的回国了,这时候才知道她无意识当了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被霍天松囚禁起来,霍天松逼她生下我。可我母亲还是逃走了,在我三岁的时候她就因为抑郁自杀了。从小我就寄养在无数的亲戚家里,我一直以为母亲的死只是意外。没想到是她恨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包括我。”霍逸华一字一句对我说,把他的人生摊开在我面前。

    “你可以想象那个时候我受的打击有多大,那个时候我还在做我的个人项目,每天都像是一个紧绷得快要断掉的弦。那时候我每天都需要听着学校广播台一个女生的讲稿来平复我的心情。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那个让人心灵镇定的女声对我也毫无用处。那天我喝了很多很多酒来麻痹自己。我醉倒在学校的树林里,那天下雪了,按照S城雪天的温度,如果没有人发现我我就会冻死。”

    他说道这里,我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我确实有在雪天扶过一个醉汉找舍管,但是那个人留着一头长发,瘦得皮包rou骨,天很黑,我根本看不见他长啥样。

    “你想起来了是吗?”霍逸华注视着我。

    “广播室那个女声是你,在大雪天救我的也是你。一年前我陪客户去夜场看到你,我根本不能置若无事让你留在那种地方。”

    ……

    “慕然。”霍逸华平时冰冷倨傲的模样已经不见半分,他脸上是不自信和不冷静。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让你清楚,我爱你。”

    “让你签下合同,是因为我的自尊心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你说我对你忽冷忽热,是因为我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

    他琥珀色的眼睛盛满的情绪我现在能确认了,那确实是爱意无疑。

    “我……”

    被霍逸华一通话语表白下来,我根本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我对霍逸华是什么感情呢?

    看着霍逸华渐渐恢复成平时冷淡的眼神,我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在他惊讶之中亲了他的脸颊。

    “你才是大笨蛋,不要说这种像是遗言一样的话。喜欢我的话就给我好好活下去追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