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是的，我和先生睡觉了

    不等他要她回去呢，朱媺娖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伸手直接搂过他的腰，直接哭诉道：“先生，我现在只要一个人睡，就感觉自己掉进了地狱，怎么叫也没人听见，我不要！”

    宋晋是发现了，自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宋晋只好坐起身子，朱媺娖以为他要赶自己走，就把他搂的更紧，跟着他一起坐着。

    “先生？”朱媺娖楚楚可怜发问。

    宋晋想说什么，但是听见她快要哭的嗓音，想到那时她哭吼着说自己是个怪物，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朱媺娖突然身子腾空，原来她被宋晋托膝抱了起来，“我不要自己睡，先生，别赶我走好不好？”

    她听见宋晋的叹气声，接着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柔和语调：“这塌上睡不下两个人，先生带你回床上睡。”

    她临时起意的目的，就这样达到了？

    宋晋将她放在床上里侧，仔细给她盖了薄单，又去塌上拿了自己的披风。等他终于躺下时，却惊觉夜晚竟然如此寂静，身侧之人浅浅的呼吸声，他听得一清二楚。更糟糕的是，少女馨香甜美的气息，密不透风将他包围，他完全无法逃脱。他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这种仿佛浆果的清甜滋味，这使他不得不回忆起本该忘记的那次拥抱。

    宋晋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不自在极了，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告诉他，快走。可他不能走，他只能僵硬地躺在这张床上，和他年轻的学生一起。

    终于等他快止不住困意要睡了，不想朱媺娖却滚到他怀里，再没有了泾渭分明的界限，他被弄得睡意全无。

    宋晋还是保持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直挺挺躺下的姿势，现在如果忽略自己手臂上那只手，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提前入土，安稳下葬。

    朱媺娖好像是这个姿势不舒服，她又换了个姿势，侧身往宋晋怀里钻，脑袋无意识蹭着宋晋的胸膛。直到她的手抓到了宋晋的手，头埋在宋晋怀里，她像是终于满意，不再动了。

    他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媺娖的睡相，活脱脱淘气霸道的孩童。本不打算理她，没想到她抓不到想要的还会不满哼气，无奈宋晋也只好陪着她侧身弯腰，把自己的手给她，然后再拥着她，好让她有一个好梦。

    结果就是第二天赶路，宋晋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马车的突然行驶，差点把他给摔下座去。吓得朱媺娖赶忙上前扶他坐稳，心里跟着反思昨晚是不是闹得过分了，也不知先生几时才睡下。

    宋晋拿着扇子拍了下额头，打起精神对朱媺娖笑道：“人上了岁数，不睡够时辰就爱犯困，媺娖别担心。”

    真实情况是宋晋昨晚后半宿压根没睡，自他不做掌印，他已经很久没有熬更守夜。这突然来一次，他还真有点受不了，真是要接受自己老去的事实。还有如果以后媺娖都要和自己一起睡，那他必须要再逼自己适应。

    “先生，要不您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您？”朱媺娖再次为昨晚的顽皮偷偷道歉。

    “嗯，好……”宋晋抬手欲摸摸她的发顶，可只到中途，就丢了扇子，双眼缓缓闭上，已是睡下。

    朱媺娖弯腰捡起宋晋掉落的团扇，扇柄处还有宋晋微凉的体温，她将手掌慢慢覆在扇柄上，让自己的气息与他的体温合二为一。

    先生睡了，自己又可以肆无忌惮打量他。

    先生今天穿的是薄纱质地的道袍和披风，看起来隐隐约约，朦胧若现。朱媺娖觉得好看，却又不太喜欢，这纱衣像是羽衣，先生穿了仿佛就要飞走，那样她永远也抓不住先生的手。

    她不允许，朱媺娖把团扇放在自己膝上，手轻轻拉上宋晋垂下放松的手掌。看，就这般简单，她把先生拉住了，先生就是要飞走，也要把她带上。

    她又去看他的脸，细长淡眉，直挺鼻梁，还有薄而淡的嘴唇。这些自坤宁宫那一声“殿下千岁”，便日复一日地深刻在她心中，直到再不能忘。

    朱媺娖又找到好玩的事，她要数宋晋脸上的皱纹，　他看自己长大，她就见证他老去，这是时间给他们彼此独一无二的秘密。

    没有宋晋陪自己说话，数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无聊，她还是拿起宋晋的团扇，扇柄放于拇指与食指中间，轻轻转着。她看着扇面上的蝴蝶因为转动而显得翩翩于飞，不知为何，突然忆起了那一年，那是她与他最后一次在皇宫里相处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