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30：黑龙城冒险/沉默寡言卡斯特奇/危险

    百伽起床后，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们都有些奇怪。

    圣菲尔老师就不用说了，明显是熬夜党，黑眼圈淡淡地挂在眼下，坐在边上还拿着纸笔在记录什么实验数据；拜戈则可能是因为她的过失，难道是昨天晚上真的欺负他太狠了，导致他连坐都坐不下来吗？

    更奇怪的是特因法，一向元气阳光的骑士长大人神情前所未有的虚弱，脸色很苍白，看到她下来的时候也不再第一时间凑过来说早安，反倒尴尬地坐在原位，也不说话，只悄悄给她递了早晨的牛奶。

    值得一提的是，拜戈因为曾经遭受过圣菲尔老师的恐吓，平时更依赖特因法一些，特因法也像带孩子一样对其多有照顾，两人的座位一般会靠在一起——然而今日，他们坐得一个在最左，一个站着靠在最右，哪怕拜戈就临着他最怕的圣菲尔。

    奇奇怪怪的。

    百伽咬了口面包。

    不过不耽误出发冒险。吃完饭，丽娜小姐和安吉利也过来了，大家已经商量过对策，拜戈留在山下，由特因法带着大家在主路上上山、吸引黑龙注意力，而百伽则根据丽娜提供的地图，从后方潜行进黑龙城。——这冒险的思路自然又是百伽一个人的主意。

    特因法和圣菲尔都拿固执任性的公主殿下没办法，只好退让一步。

    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随身携带圣菲尔研究出的瞬移魔法石的母石，如果遇到危险就启用，携带子石的大部队会一秒传送到母石的位置。这样大家才能放心一些。

    黑龙山不算特别险峻，但要悄无声息潜进城里，那条小路的位置就有些偏僻了。百伽穿着披风上山，一路上丛林密布，幽深荒芜，只有燕雀叽喳的叫声。听来也是吵闹的、热闹的，叽叽喳喳充满活力，似乎是好久没见过生人了，半点不怕生，蹦跶着停在树梢上围观这位行人。

    “哗啦——”

    突然，它们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展开翅膀扑哧飞了起来。百伽握紧手中的魔杖，冷静地一回头，果然看见旁边的大树后悄无声息地立了一个人影。

    高挑的、沉默的、穿着黑龙冠名款披风，面容有些不见阳光的苍白，澄澈的金色眼睛像是凝聚的日光。百伽认出了人，是那位有一面之缘、她赠送了一颗宝石的旅人。

    “是你啊。”百伽没有感受到危险或恶意，收回魔杖，还打了个招呼。

    卡斯特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兜帽压得低低的，快把他的眉眼遮住了。但他的行为又很诚实，从树后走出来，慢慢走到百伽的边上。然后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安静地一起前行了。

    百伽不是什么话痨活泼的性格，但也不讨厌说话，她一边走一边侧头看看这位一声不吭的男士，开口询问道：“你是前来屠龙的冒险者吗？”

    龙本龙·卡斯特奇沉默地裹紧了自己的披风，有些难得的不甘心，于是从兜帽下露出一双美丽的金色的眼睛，不敢直视，羽毛似的长睫快速且轻微地颤动两下，转而往边上一斜。他艰难地动了动唇：“你……也是来屠龙的吗？”

    他似乎很久没说话了，说出口的声音有些低沉艰涩，但多说了几个字后流畅许多，于是其间动听的磁性便显露出来。

    百伽摇摇头：“我只是想到黑龙城那座塔里看看。”

    她解释完，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男人兜帽下的金色眼睛便明亮地闪烁起来，他确实没必要很擅长说话——因为仅仅是这样一双眼睛，就已经能够透露他的善意和欢喜。

    “我……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带你进去。”卡斯特奇说。

    百伽露出一个微笑：“你是这个地方的原住民吗？真的太感谢了。”她靠近了卡斯特奇一些，其实还在社交距离范围内，但卡斯特奇像只突然被碰到尾巴的猫，身体都紧张地绷紧起来，却没有真的跳开。

    百伽没发现他的不对劲，问道：“既然是居住在此处的住民，或许你曾经有听说过黑袍法师？”

    卡斯特奇这次的反应很快，他抬起薄薄的眼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恍惚之中百伽看到他兜帽下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似乎还出现了类似兽类的竖瞳。

    “你找黑袍法师？”

    “嗯。”百伽没有否认，“我探寻到消息说，曾有人看见过黑袍法师潜入黑龙城，在黑龙塔里做了什么事。”

    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而跟着卡斯特奇走，百伽很快就深入了黑龙城，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如鱼得水，完全没有传说中冒险者们攻克此城的艰难险阻。百伽还摸着下巴想了想，应该是特因法那边一路顺畅，通过宝石成功调离了黑龙。

    黑龙城里比山林还要寂静荒芜，塔建立在城中央的广场上，广场很大，中间还有一个极大的水池。正是因为曾经热闹繁华过，广场边上的酒馆、面包房和花店装潢都远超普通小镇。

    一朝空城，里头的桌椅、装饰和窗口上的猫猫摆件都没有撤掉，餐桌上鲜花还盛开，小茶勺放在茶碗边上，门口的铃铛会被风刮得叮铃作响，仿佛随时都有人进来悠闲地坐下、喝一餐下午茶。整座城有着簇新如昨日的痕迹。

    “好奇怪，黑龙城被卡斯特奇占据已经有好多年了吧，为什么都没有积下灰尘？”百伽喃喃自语。

    卡斯特奇憋了憋：“因为……卡斯特奇经常会给城里打扫卫生。”

    百伽：……打扫卫生？？

    但已经打开这个话头，卡斯特奇就把想说的话继续说下去了，“当时事发太突然了。黑袍法师潜进黑龙塔，在塔中施展空间魔法，打开了一个与深渊相通的出口。”

    深渊？

    百伽吃了一惊。在现今整体和平、局部混乱的世界里，深渊这个词在日常里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深渊不能彻底算是这个世界的地方，存在于空间夹缝之中，幽深无尽，蓄养出无数野蛮生长的深渊怪物。

    上一次深渊怪物突破空间、大范围出现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世界遭遇入侵，各个种族之间也矛盾顿生，是奥耶国王和上任祭司牵头、联合各大种族首领，将深渊怪物打回老家，封印了最大的空间裂缝，才解决了毁灭世界的灾难。

    但即便如此，空间裂缝无法被彻底解决，它并不稳定，随机出现在世界各地，如果撕开一个小口，虽然怪物出不来，但深渊里的暗黑气息也会溢出污染入口周边的环境。花草树木、飞鸟鱼虫，都有可能被暗黑气息污染成异种，威胁这个世界的安全。如果是特因法在这的话就会很熟悉，骑士团最需要去征伐的就是这些被深渊污染的地方。

    而这次，黑袍法师竟然敢开出一个稳定的、可以连接深渊怪物的通道。

    百伽神色凝重：“之后是发生了什么，有人封印了那个出口吗？”不然现今也不会依旧如此安详和平。

    “只是临时封印而已。”卡斯特奇摇摇头，“那个出口并不算大，能够容纳闯过的深渊怪物体型也小。但危险依旧长存，脆弱的人类不能继续在这个地方居住，通道的出口需要战力把守，警惕随时都可能闯过来的怪物。”

    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卡斯特奇把黑龙城的居民们赶下山，自己一条龙固守在此处，背负着恶龙的罪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最远能到达的地方也不过是周边的地区，也不能离开太久。他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难受，他和黑龙城的第一任城主说好了的，人类分一块地供奉给他，他就帮忙守住这座城。

    卡斯特奇其实更喜欢金色红色这种闪闪发亮的颜色。龙族都这样，就是因为卡斯特奇自己是条黑魆魆的黑龙，自小和族人相处不好，才一条龙飞出来流浪。但卡斯特奇意外地发现黑色其实可以是好看的，黑色主基调的城池低调又深沉，再装饰上人类挂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色彩——和他订下口头契约的人类说这是参照他的原型建的、问他满不满意，卡斯特奇当时没说话没点头，但他自己知道，黑龙城从那时起就成了他喜欢黑色的起点。

    这座空无人烟的城池以黑龙命名，真的也和他很像，尤其是现在，晚上站在街上大喊一声，只有空茫低沉的回音能回答他。

    还是人类在的时候更好一些。

    卡斯特奇有时会这样想。

    因为太过孤独无聊了，他偶尔还会拿起扫帚和拖把，手动把居民们的门店打扫一遍，当时赶他们赶得急，人类都没怎么拿上自己的东西，等这个通道问题解决了，人类回来还能继续住回干净整洁的房子。

    百伽看着卡斯特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卡斯特奇犹豫着没说话，薄薄的眼睑垂下来半盖住金色的眼眸，又无法克制地、小心且试探地抬起来快速地瞥了她一下。

    百伽说：“你就是卡斯特奇冕下吧？”

    卡斯特奇不会撒谎，于是那双眼眸耷拉下去，乖乖地点了点头。

    百伽一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看来大家都忘了龙族也有人形的形态呢。”她想起当初在黑市里逛黑龙街遇到卡斯特奇时的场景了，可能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天天叫嚣着要屠的龙、贩卖的同款周边的主人就和自己擦肩而过了吧——而且卡斯特奇自己！还在那里买了件黑龙披风穿。

    卡斯特奇没有从她的答复里感到任何排斥的情感，双唇一抿，不得不移开视线，以免让自身眼中颤动的、因为那样轻飘飘的感觉而产生的星光全数倾露出去：“龙族确实更喜欢原型些。”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原型是黑龙、颜色没有金龙和红龙那么好看，这才常常用人形在人类当中行走。

    百伽笑起来，他们走到了黑龙塔边上。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卡斯特奇想摇头：“里头有危险，我不知道怪物什么时候会跑出来。”

    “我会魔法的。”百伽掏出自己的魔杖，“我想看看黑袍法师到底想做什么，而且，不邀请我到你家里喝杯茶吗？”她冲卡斯特奇眨了眨右眼。

    wink。

    公主殿下真的学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卡斯特奇蹬蹬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苍白的肌肤上显得红润了些许，有点像急于给小伙伴展示新玩具的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但打开塔的禁制的速度极快，头一低，伸手对着家门口，看也不看地对百伽说：“请、请进！”

    思维和身躯像是分离开了，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浑身却充斥游离恍惚的感觉，卡斯特奇只能听到自己血脉流窜的声音，甚至在百伽扑过来的时候也呆呆地光顾着伸出去手，想接住她……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