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乐读小说 - 耽美小说 - 山河怀璧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任人唯亲。不料我早有所感,抢他先机向皇上奏明此事。”

当日名册中人,何炳荣已贬谪**,各个确有渎职之罪,未负冤屈,而今唯剩一人,至此仍自逍遥。此人不在京中,却近在京侧,身任桦州刺史,名为谷兆峰。何炳荣与他无甚交情,谷兆峰升任刺史亦与他无关,但在刘尹眼中想来并非如此。

早先何炳荣欲动谷兆峰时,得知刘尹正暗查此人政绩,只因此人劣迹斑斑,又恰与何炳荣身为同乡,当年两人共赴科举,于外人眼中不乏同窗之谊。何炳荣略作衡量便暂且收手,放任刘尹去查,直至今日知他已手握谷兆峰种种罪证,才在朝堂之上抢先一步奏出一本来。

当时刘尹正蠢蠢欲动,不料何炳荣忽然执笏出列,声如洪钟:“启禀皇上,臣有本参奏。桦州刺史谷兆峰,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巡行郡县不为公务,但谋私利,在任期间无所建树,却百般搜刮民脂民膏。此等作为,实不堪当刺史一职,臣奏请皇上削其官职,论罪严惩,以儆效尤!”

刘尹生生将脚步收了回去。

宏宣帝闻言生怒,下旨查办此事,诸多罪证皆交由大理寺定论。

何炳荣不念及同乡交情,刚直大义,所表所现放诸朝局之中,必然属他棋胜一招。

何瑾弈听完父亲所述,笑以双手奉茶,敬道:“孩儿以茶代酒,愿父亲不畏小人烦扰。”

何炳荣畅意饮下,少顷又摇头叹气:“赢他一时,未可赢他一世,至此仍然大意不得。好在我身周隐患已全然肃清,确无把柄与他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父亲警惕始终绝无坏处。只待太子登基之日,万事尘埃落定,便再无惧无忧。”

何炳荣颔首,诚愿如他所言。

父子二人又闲谈许久,自六部大小政务谈及家中琐碎,好一阵畅快。期间何炳荣想起何瑾弈身逢微恙,问道:“你哪处不适,可要将医师请来府上?”

“不必,”何瑾弈摇头,“孩儿只是稍感疲乏。”

“是为父不慎,留你在此讲了太久。”

何瑾弈但予宽慰:“父亲这杯茶倒令我精神不少。”

何炳荣仍不再继续留他久坐,带他起身向外行去,亲将爱子送回庭院寝房,一路上缓缓嘱咐:“你当保重身体,皇家难有兄弟真情,你与太子自幼为伴,比之兄弟更亲,既是智囊,亦为心腹。我何家素来不做小人,既与太子同舟,便不可只同福不共难。往后不论何时,世人皆可叛他,你却不得叛他,来日他登基为帝,你便要忠君一世。”

“孩儿明白。”何瑾弈听得万分动容,当年皇后拉拢何家,那时他虽年幼无知,难解深意,但流光易逝,日月窗间过马,不觉某时便已通透其中。他知晓父亲生来正直,心中所有不过为国为民,从来不愿攀权附贵,可前堂后宫之中人心不古,何炳荣身在高位,即便不与皇后为伍也迟早归附他人,何家根本无从选择。

此间种种皆乃身不由己,而唯有忠于平怀瑱,是他心甘情愿。

父亲只知他与平怀瑱兄弟情重,却不知他二人早已情孚意合。他不只是平怀瑱的智囊、心腹,更是他心悦之人,与他立下盟约相伴此生。

将来平怀瑱必为一国之君,何瑾弈不知他身边可会再有旁人,但不论如何,自己定不负所诺,长随于君侧。

他所思繁多,好一晌默默无言,临到寝院口才笃然相应道:“父亲放心,孩儿终此一生不负太子。”

第二十六章

何炳荣闻之欣慰。

那日未再多聊,何瑾弈回房歇息,昨夜一把荒唐梦扰了睡眠,此刻得闲正好补上一会儿。

一觉转醒后,婢女抱来一坛子醇酒,风扑酒香,一纸封口难挡其味,纵是不常饮酒的何瑾弈也熏得醉了。他行近深嗅,疑惑问道:“何人送的?”

“回二公子的话,是宫里送来的,您方歇下不久酒便到了。一架车拉了十数坛来,唯此一坛点明要送到公子房里。”

何瑾弈听了答复,稍作猜测便知是何人所为,弯唇笑了笑,又问:“有何不同?”

“说这一坛名作相思酒,是压了几十年的桃花酿,”粗心丫头蹙眉苦想,竟忘了该是多少个年头,想红了脸也想不起个究竟,又小片刻过去才恍然掏出一封信来,“奴婢险些忘了,同这桃花酿一道来的,还有这书信一封。”

何瑾弈接到手里,垂眸扫得“瑾弈亲启”四字,手指紧了紧,面作寻常地将婢女遣退。

室内无人,他将信拆开,但见一句“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平怀瑱摘了诗经八字,不过诉尽心中念求,却不知字里姿态恰也一语戳穿何瑾弈。

想起昨夜辗转难眠,连信纸都灼灼发烫,何瑾弈垂眸低笑,心想幸好逃出了宫来,否则不知以平怀瑱那愈发恶劣的性子,还要令他如何窘迫才是。

他把目光留在纸上,墨痕润眼,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仔细藏起,令人收好花酿。此人与他相思,他便回以相思,只待入冬之后再将酒取出带进宫去,好与平怀瑱举杯对饮,把酒欢谈。

何瑾弈愈想愈觉欢喜,满面笑容散不去,分明炎炎夏日,却俨然春情大动的模样。这懵懂中夹着狂喜,三分牵挂七分痴,晚膳时候全被李如茵瞧进眼里。

知子莫若母,李如茵一眼知他开了窍,细一想他年岁,当下觉得是该将他亲事仔细打算了。

李如茵记得,何家之所以与荣夷公魏逢峥交好,机缘始于十年前的太子生辰。

那时生辰宴上魏逢峥酒饮微醺,口无遮拦,望着殿中伶人私下说了半句讥讽之话,字字不敬,正被何炳荣听进耳里。不过转瞬之后魏逢峥话落酒醒,凉风过头才知自己犯下何等大罪,当下惊得冷汗淋淋。

何炳荣握此把柄却不加害于他,一无小人之心,二不愿置身事里,权当不曾听见。可罪者生畏,魏逢峥始终忐忑难安,暗中煎熬片刻,硬着头皮举樽敬他,是为试探之意。何炳荣心下明白,未作犹疑便坦荡饮了那杯酒。正是这一饮下肚,得了魏逢峥满腔感激,从此与他拥护太子,再不乱讲半句话。

那年魏家小女方且出生,父母之命定于彼年。

李如茵旧事忆罢,趁夜与夫君简作商讨。

烛火晦涩,下人早已禀退,李如茵一袭单衣亲往桌前换了灯芯,室内复又明亮如昼。

何炳荣蹙了许久的眉头解开,这么一会儿感到双目酸涩,到此才察觉是光线昏暗之故。他笑与夫人叹道:“还是夫人心细啊。”

“夫君怕是乏了。”李如茵和缓应他,行至身侧抽走他手中书卷搁置一旁,又替他揉按肩颈以纾疲劳,轻声与他说着,“我有一事与夫君商量。想弈儿如今年将十六,是否该仔细着替他谋划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