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朋友
第十七章 朋友
在竹取来之前，佐久早想过许多许多原因，唯一没有料到会是这句话。别看他在宫治面前如此笃信，实则真当面对竹取芙的时候，佐久早不经意会多思多虑。 爱让人胆怯又软弱。 明明他们认识这么久，可他还是好像没有摸透她的性格，甚至误以为或许是和宫治有关。 那份惴惴不安在竹取的笑容中消散，佐久早不禁向前了一步，他伸手却又克制在半空，眸底明明灭灭。 没看懂的竹取侧过脸，主动的送了上去，她感觉到了佐久早指尖的蜷缩，指纹与常年触球的薄茧拂过她的脸。 有点痒，竹取这么想。 佐久早微怔，手心里的温度真切，他没有退。 挨得近后竹取先闻到了佐久早身上的味道，她的鼻子灵敏，对味道的捕捉尤其敏感。不是香水，不是洗衣液，是沐浴露的淡淡冷香调。 竹取想起了前几日送给佐久早的沐浴露、她时常是觉得什么合适，就会送给身边朋友，而每次佐久早的行动总让竹取乐意送礼。 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还蒙着层薄薄雾气，微卷的墨发尾被擦得没什么水汽，软软耷翘着。 竹取不自觉看向佐久早的两颗眉上痣，这衬得对方眉眼显得勾魂摄魄，但偏偏佐久早是个就外表看显冷的性子，极致的反差。 对方的容貌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竹取思索不愧是受欢迎的排球明星，像现在抿唇皱眉的动作都万分漂亮。 太适合上镜了。 面对这样一张脸，这个当下竹取倍感歉疚，毕竟她明明做出了约定。 “omi酱你不高兴吗？抱歉啊，我不是” “不是的，对不起...” 佐久早并不后悔在宫治面前说的那些话，做出的这些个卑劣行为。他唯一抱歉的只有竹取芙，是他的介入让她的感情生活坎坷，是他的私心。 竹取没听明白佐久早突如其来的道歉，但她能看见眼前起伏的情绪，想也没多想的伸手就揽住了人。 像是小时候安慰对方那样，拍拍佐久早的背，大方的表示就算是omi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也不会怪他。 比他瘦弱的肩膀，身体里的能量却时刻充足，任由他们索取，佐久早仅仅只有几秒的拥有。 竹取芙所吸引佐久早的是什么呢，他的心跳加快，缓缓地在对方退开的一刹去回抱。 其实不需要什么生日礼物，就在这个当下他因她雀跃、压抑不住的心，就是佐久早被赠与的礼物。只消她的存在与陪伴，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芙” “嗯？” 佐久早凝望着竹取的眼睛，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不要和我保持距离”，他慢慢的慢慢的说出口。 保持距离——竹取想起了此前和黄濑恋爱的时期，和及川的那段比起来与黄濑交往的时间最长，哪怕再算上和角名厮混的四月比，也是不够看的。 他们之间有一年多的稳定感情，再后来黄濑就展露了各方位的吃醋与占有欲，竹取的朋友不少，黄濑最防备的就是佐久早他们。 自然而然的竹取有做过“重色轻友”的事，但以上都是些陈年往事，旧事重提让竹取忍不住的笑了出声。 她误以为佐久早在意的是她与宫治有发展后，却未察觉一句话里隐藏的不可言说。 “不会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佐久早怔然，垂下暗暗的眸色。他喜欢她的坦荡明朗，也害怕她的大方自然，因为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们只会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可是，怎么办呢，他贪心的想近一步，再近一步。 三月二十三日，早八点照例的巡逻街区开始。 无事发生的一圈后回到交番，再进行“朝礼”即开会。昨晚虽说是跑去就送了个礼物，但也是较迟入睡，竹取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囤积着的每日报告还有不少，不得不着手，写的时候带动思考人也清醒许多。 等到十点左右，交番内只剩下竹取芙一人，她坐在前台处事处，一天上门登记失物与填写上交驾照的老人不少。 因为近期频发高龄驾驶员出车祸，故而政策下是支持高龄驾驶员自愿上交驾照。 备注小紫的弹进消息，竹取看了眼是紫原问她想不想吃甜品，手机上她乐意的点了好几个，倒也没有把紫原说的送上门当回事。 然而短短的三分钟后，竹取与紫原隔着个警务处桌子大眼瞪小眼。 “你在附近？不对，你？欸？” 竹取可知道紫原是个超级路痴，真能找到她面前可真是让她意外，除此之外还有这人准备甜品的速度过于快了，就像是一早摸准了她的口味。 紫原将蛋糕放到竹取的面前，慢吞吞解释起他的甜品店就开在隔壁的隔壁。 正说着青峰解决了报警进门，听到竹取不知道隔壁那家是紫原开的，他也后知后觉想起这几天竹取都在刑警科，确实是青峰忘记提起了。 午饭成了三人聚在紫原的甜品店里，交番内没有做饭的工具，他们的午餐大多是外卖或者速食。但现在坐在紫原的店面吃上面条，竹取对做面条的青山小姐竖了个拇指，不吝啬的夸赞。 青山优莱是紫原店里找的学徒，看起来就是温温柔柔的女生，明明是一张没什么记忆点的容貌但胜在气质出众，多了份别样的韵味。 随着对方的落座，竹取忽然闻到了个熟悉的味道，她下意识起身凑上前，这股淡淡的香味是青山身上的。 香水吗？ 青峰和紫原都齐齐看向竹取，大概是没料到她有这么个动作。 竹取后知后觉有些唐突，不好意思的道了歉，青山摆摆手，体贴的问是有哪里不对劲吗。听到了竹取说熟悉，青山轻声提起她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下轮到竹取惊讶，倾听之际按住光顾着吃零食的紫原，被没收走了零食，紫原不得不先将竹取推到面前的面条吃完。 对于竹取没有认出来，青山并不意外，便将一月一在寺庙底发生的差点被砍伤的事情说出。 到这竹取有了印象，但也记得当时救下人的是另一位女警，她只是去制服了歹徒而已。 闻言青山眼神渐深，似是回忆起了过去，大概是因为竹取一次都没有记住过她，多少神色沾染了伤心。 俗话说美人蹙眉，我见犹怜。这么一番变化连最迟钝的紫原都看了出来，他左看看右看看，思忖青山来此处做工大概率是奔着竹取来的。 芙仔真的很受欢迎啊...紫原说不上心情，只觉得是最喜欢的零食口味被炒高了热度，每次他都买不到。 看着竹取慌张的不知道从何解释，青山到底是露了笑容，她并没有提更从前的事情，选择了转移话题带过。 毕竟，她们之间有缘得很。 而竹取虽是好奇，奈何她见过的人实在是多，一个一个记起有些难办。 午休过得极快，竹取和青峰继续回到值勤中，难得的第二天准点下了班。昨晚亦是风平浪静，竹取趴在处事处安心眯了半饷，一觉天明。 刚出交番竹取就收到了中村老师的墓地位置，她还是先回了宿舍，换上了素黑的西装。 手机里是研磨到家的消息，竹取想了想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去。 东京时间十点三十七分，竹取与研磨一同到了墓园，按照打听来的找到了墓碑具体位置。 天气变幻多端，一转瞬成了阴雨天。所能做的仅是献上花与哀悼，逝者已逝，一切都好像如烟散开，悄无声息。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研磨将伞撑起，偏了偏向着蹲下身的竹取。 他们一站一立，位于细雨间，远远望去形姿相衬。 倏尔研磨感受到了一股视线的投注，他转头没一会对上了没来得及躲过的中村健，青年大概是讶异研磨的这份敏锐，两人在灰蒙蒙的雨雾里短暂对视。 中村健是中村老师的儿子，同时也和竹取他们是高二的同班。故而研磨也是知道中村健的，不过是交集不深。 对于中村的停步离外，研磨很快有了答案，他看向在想着什么而没有关注周遭的竹取芙。 滴答的雨声拨弄回忆，竹取想起高中的一两事，或多或少的有所思。在看见流逝去的生命中，她时常思考，没头没尾的时不时会想些虚无缥缈的意义，想的深了又不得不悬崖勒马的放弃，不沉溺虚无。 “Kenma！晚上叫大家一起来家里吃饭吧”竹取想一出便是一出，抬头时已经没有刚刚那份波动。 研磨点了头，依旧是平静而包容。 一直到两人离开，暗处的中村健才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竹取献上的花上久久。在他父亲教过的如此多的学生中，最后来的只是寥寥。 所以值得吗？他真的不能理解啊。 思及刚刚眼前的一幕，中村心生久违的羡慕，而这些他注定都得不到。 ——好不容易凑齐了人，竹取却因为一则报警被喊走，等黑尾下班后只看见屋里吵闹的木兔与木叶，两人似乎是在争辩某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赤苇还没有到场，黑尾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竹取，径直走向客厅里。 被问到的研磨抬头解释了句，列夫咋咋呼呼的比研磨这个cao作游戏的还要激动，芝山则是绕在另一边，对比下安静许多。 买了食材的福永与山本出现，黑尾本要迎接的的脚步又停住，转头的目光落回研磨身上。他想的是竹取与宫治那事，眼前人可能并不知道。 倏尔对视，研磨侧了侧头，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小黑你是要说什么吗？” 晚饭的时间点角名进入饭团宫，熟练地坐上老位置，刚要点餐先注意到的是宫治的心不在焉。 少见对方这般模样，角名想起昨天这人可是掩饰不住的雀跃——现在就像是被分手，过于失神。 “私人约会搞砸了？” 角名的声音引得宫治看去，见到对方自然不难再次想到竹取芙，诚实来讲他现在确实心很乱，甚至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是不知道想什么而导致的失眠，然后不断的陷在和竹取短暂的相识里。 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的宫治显然在尝试处理，他需要时间思考，做出一个选择。 “suna，你和、你的前女友是怎么认识的” 宫治这话来得突然，角名微微一愣，随着宫治递上的热茶升腾雾气，他的记忆也被拉回最开始。 “治，你有看过电影《浮游》吗？” 《浮游》是2009年上映的一部动作影片，以明治维新最动荡的时期为背景，讲述一名女剑客短暂一生的因缘际会。 宫治知晓这部影片，纯粹是自家母亲是主角竹取英理子的粉丝。那一年同时是竹取英理子退出演艺圈拍得最后一部，又因为剧情、画面各项的造就，势头极其迅猛、斩获多项大奖。 所以宫治纯粹是听得次数多才记住，对于电影的印象大多数是那些刀光剑影、针锋相对。 想到了竹取英理子的名字，再一联系竹取芙，宫治很快就能明白此间联系。 “你们从小就认识？” 陷在回忆里的角名并没有注意到宫治语气的异样，他摇头否定，那是他自己对竹取的第一印象。 满座的电影院里，他和无数个观众一样都在年仅十一岁的竹取出场时被攥走视线。她穿着艳色的男卦，低扎着马尾仅用了一根同色缎带，精致的眉眼泛着化不开的冷淡。 完全称得上是惊才绝艳，茫茫雪色里少女执刀迎下迫近的威胁，转瞬挑起积雪挥散。 被营造的肃杀氛围配合鼓点锤打加快的背景音乐，刀刀见狠。 后续那些个反转又精彩的剧情，角名偏偏没有入眼，全然都是那短暂仅仅几分钟戏份的少女。 或许是那一眼的缘分，落下了许多纠缠不休。 想到这些事情，角名多少带了笑容，更是曾有一段时间还去学过剑道，虽然最后不了了之。 然而竹取并不是演员，她只是在母亲拍戏时、因为剧组缺少会使剑又与竹取英理子要长得像的小演员，这样的情况下救了急。 竹取英理子很在意女儿过多曝光会有不好的影响，打点了好些营销与报道。 于是如果不是特意关注的，几乎是没人知晓，人们提起《浮游》里的小演员多是那一段精彩打戏。 又过了半年，在命运的牵线下角名在大阪的某场合气道演武大会上再次见到了人，他自己都有惊讶一眼就能认出的本事，明明场中许多都打扮一样。 再一次地见到对方行云流水的身姿，与电影里的角色性格不同，哪怕是被对手逼到角落，少女亦是欢快自在的，沉闷的剑道服压不住竹取的性子。 气氛在比赛者的带动里有了轻松变化，不知不觉的看者都面露笑容，这让角名久久停留。 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让他难以忘怀的不是那般凌厉的剑术，而是独一无二的人。 一点一点的，在对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角名远远注视，悄然上心。 随后赢了比赛的竹取下台，巧合的是角名就站在竹取的途经点上，看着对方笑着向他的方向跑近，角名忽然一动也动不了。 “我赢啦！你有看到我的表现吗？小征” 角名视线偏移，眼看着竹取从他身边跑过，似一阵风般掠过平静池水，少女一步步跑向了人群外的另一个少年，徒留旁观的人心中掀起涟漪阵阵。 那是他们的第一面。 茶水的雾气散去，宫治等了好半响。除了得到角名对和竹取从小认识而否定，就没有再听到他的表态，着急里又出声，“然后呢？”。 这些在现在的角名看来不亚于都是暗恋，出于自尊心与种种原因，就算是最好的朋友角名也没打算说。 他不紧不慢的喝了眼前的茶，以一句在电视上看到就对对方有印象为结尾。 什么也没得到的宫治加快手里捏饭团的动作，心里已经在想该去再看一遍《浮游》，完全忘了一开始是报着什么样的想法问的。 而此时此刻的竹取正在寻找任务对象，第三区疗养院里重病区患者、九床病人酒井趁管理员不备再次出逃。 因重病区的病人症状严重，都属于危险范畴，故而管理员没有犹豫的就报了警。 案件接入刑警部后，某一警员想起竹取芙曾多次处理过这同一个病人的案子，这才叫来了人。 酒井一安，女，23岁，精神分裂症患者，有杀害父母前科，确诊病情后与彼时未成年犯罪进入少年法庭仲裁。 晚十点十一分，今夜的各部门都格外忙碌，有忙于抓捕利用网络诈骗未成年的嫌犯，也有忙于处理突发的街头黑道交锋，更有杀人案等着受理，几乎是全东京的警察都出了警。 原本与所长结队的竹取翻遍了酒井可能会去的地方，依旧是一无所获。到了夜间巡逻的时间，所长先一步的离开，留下竹取一人继续。 天空下起雨，一整天都是时作时停，潮湿阴冷的环境容易滋生邪恶。 竹取撑起伞，思考再走一遍几个酒井会去的地方，没准运气好的能碰上。她即将走到酒井家的小区外，那是一处廉价公寓楼，地理位置也极其偏僻。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踩着雨声格外明显，竹取停下脚步，巷子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对方似乎同样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嘶哑的喊着救命，竭力加快速度，踉踉跄跄的跑近。 等人走的近了，借着昏暗的路灯竹取才看清对面，是个年轻的、大概年龄在十几岁模样的少女，然而对方身上却带着血，万分狼狈。 竹取皱起眉，快速向前了两步，与此同时又一个人出现。 冷冷的夜雨不停，少年手持着沾血的刀，他脚步并不着急，哪怕看见了竹取芙身上的警服也丝毫没有慌张，就这样慢悠悠向着她们两个走来。 少女回头，恐惧的一眼对视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竹取手快的接住人，将对方护在身后。 她将伞递给已经站不起的少女，分出了时间耐心的附上，“别怕，有我在”。 随后竹取转身，动作利落的抽出了警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