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 但我们也可以是九十二岁和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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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裴和小孩之间微妙的尴尬氛围只持续了几天。 时间不一定能冲淡一切。 ——但高考可以。 六月，因为教室被占用当作高考考场，高二的小孩获得了为期五天的珍贵假期。 “那你再回学校就是高三了啊！” 袁裴一拍桌子。 “你怎么和我们老师说一样的话。” 小孩莞尔，觉得好笑。 袁裴充耳不闻，开始反思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 什么情情爱爱的先放一边，小孩要升高三了才是真正的大事。 裴姐：燃起来了！ 就像是一部主角正在暧昧期的浪漫爱情剧，一夜之间忽然画风一转，摇身一变成了高燃励志剧。 而此时，作为主演之一的小孩对此还一无所知。 “我说，你假期要不要直接搬来和我住啊，我可以辅导你功课。” 你家里那种环境，你很难静下心来学习吧。袁裴没有点明。 “真的可以吗？” 小孩感到意外。 “当然！” 袁裴把手挥得大义凛然，一身正气。 显然，袁裴的重点是“辅导功课”，而小孩的重点则是“和我住”。 但无论如何，她们的确达成了令双方都感到满意的共识。 这件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袁裴总会想起在很久之前，她们还并不那么相熟的一个午后，小孩平静地对她说，“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袁裴透过小孩沉默的厚重的外壳，看到一个属于飞鸟的清澈灵魂。 你不该被困在这里的。 无论藏了怎样的小心思，小孩面对学习从来都足够认真。 袁裴看着她，总能想起高中时的自己。 于是她们打着辅导功课的旗号，干的也的确只是辅导功课的事。再纯洁不过的师生关系。 故事揭开新的篇章，那晚的微妙情愫仿佛真的就这样过去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将其戳破。 高考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袁裴想，要不趁着周末，带小孩出去玩一天吧？就算是高三，偶尔也应该放松一下。 说不定她之前……也是因为压力过大。 袁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并刻意忽略了自己泛红的耳尖。 小孩当时正在背诗，袁裴看着眼前小幅度晃动的毛茸茸的脑袋，没忍住揉了一把，手感很好。 “学习辛苦啦，明天要不要放松一下，出去玩一天？” 对上小孩探寻的目光，袁裴轻咳一声，正色道。 “和你一起吗？” 袁裴没有想到小孩开口第一句是问这个。 “是啊，你一个人去也不合适吧，或者你还想和谁一起出去玩吗？” 学校里你的朋友…… “只有你。” 小孩摇头，就这样看着她，目光柔软又执拗。 “那……那就这么定了。” 袁裴再次感到一瞬的失神。 次日。 风很轻地吹，天是无际的蓝。 两人悠悠地走在喧闹的人群之中，喝了小店的奶茶，吃了路边的炸串。 垃圾食品有时就是会带给人幸福，纯rou肠有时就是比不上淀粉肠。 袁裴正餍足地叹气，又在下一秒感受到小孩骤然贴近的气息。 “我们是在约会吗？”小孩问。 “你……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带小朋友逛街，弥补你的童年而已。” 小孩平静的问句却让袁裴兀自乱了阵脚，慌乱地强调着，手足无措地为自己正名。 “哦……”小孩慢慢悠悠地回她，“那，谢谢mama。” 袁裴这次彻底捕捉到了小孩眼底狡黠的笑意。 “……别这么叫我！！” 直到袁裴带着小孩径直走向一家服装店时，小孩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拉住袁裴的衣角。 “……袁裴。我没有钱。” 小孩很小声但又很严肃地开口。 凌厉的眼睛此时却像极了委屈的小狗。 袁裴一边觉得自己其实很能理解她的担忧，一边又觉得小孩子怎么那么可爱。 袁裴大笑：“知道啦！我养你！” “别问，问就是投资。” 随后袁裴自觉那样的笑声有些不妥，又振振有词地搬出了送钥匙时投资的经典理论。 “小朋友，不要质疑你的投资人。” 小孩闷声笑道：“我觉得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还吧。 不……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袁裴送了小孩一条白色的夏季款连衣裙。 那衣服很衬她。是完全的少女感，仿佛降临于这世间的天使那般无瑕，却似乎又有些诱人。 “你真的很漂亮。” 袁裴真诚地夸赞了她的小孩。 她看到小孩分外纯情地从耳尖红到耳垂，觉得十分可爱，又看到小孩似乎无意识地遮挡身上的伤，觉得有些心疼。 小孩没有推脱，只是因为她说，“我想看你穿”。 叹着气笑着说她“太狡猾了”的小孩，仿佛因此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袁裴又嚷着，夏天好热，再送你一件防晒衣吧。 防晒衣会遮住太阳，也会遮住你那些不愿被人知晓的、伤痕累累的过去。 小孩似乎明白她的温柔，于是以拥抱代替了感谢。 她们还去看了电影。 并非是事先约定好的计划，所以只是随意挑选了一部最近上映的，评分还算不错的喜剧片。 袁裴给小孩买了一桶爆米花。 “你不吃吗？” 感觉小孩乖乖抱着一桶爆米花的样子说什么话都很可爱，袁裴心满意足地暗自欣赏，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孩是在问她。 “你们小朋友才喜欢吃这些东西呢。” 袁裴的确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爆米花了。 但不知道电影院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又或者是身边的那个小孩有什么魔力，不是小朋友的袁裴坐在影院的座椅上，手总是不自觉地伸向放在她和小孩中间的那桶爆米花。 一颗、两颗、三颗…… 直到与小孩指尖相碰，袁裴触电般地弹开，一心想装无事发生。 “哦，原来成年人比较喜欢吃别人的爆米花。” 袁裴清晰地听到小孩强忍笑意的声音。 无功无过的笑点，无功无过的泪点。 袁裴想，在疲惫的周末看一部不用动脑子的喜剧电影，是一件很和谐的事。 唯一不和谐的点在于，小孩好像总是在悄悄看她。 为了避免打扰到其他人，袁裴凑过去，压低音量问道：“怎么了？电影不好看吗？” 小孩贴近她的耳朵，同样小声回应她：“和你比的话。” 袁裴觉得耳热，连带着头脑也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了……”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悄悄在她手心打圈，话说得很慢：“没有，我就是觉得，真的很开心。” 袁裴仿佛被那样青涩的雀跃击中了，没再说话，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落幕散场，离开电影院时已是傍晚。 电影院旁一定有一家肯德基仿佛是某种定律。 袁裴看小孩一脸满足地啃着炸鸡翅，似乎又变回了普通的十七岁小孩，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普通的十七岁小孩会因为食物而感到幸福，普通的十七岁小孩不会问比自己大十二岁的同性，“我们是在约会吗”。 小孩今天一整天都时不时地撩拨她一下，若有若无地，像一只猫在用爪垫挠她的心窝，袁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我小时候经常听说班里的同学在肯德基过生日。” 小孩说。 “啊，我小时候也是。” 袁裴觉得很奇妙。 “隔了一个时代，他们庆祝生日的方式居然还是没有变吗？” “我们哪里有隔一个时代。” 小孩对她的说法提出抗议。 “怎么没有啊，我的年龄都是你的两倍了。” 袁裴搅了搅可乐里的冰块，说出的话似乎只是漫不经心。 “你不能这样算，袁裴。” 小孩甚至为此放下了手中的汉堡。 “两岁也是一岁的两倍，但我们也可以是九十二岁和八十岁。” 又是那种她很熟悉的执拗的眼神。 “好啦好啦……你数学好，我说不过你。” 袁裴笑着扯开话题，却觉得有些心慌。 她好像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又害怕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tbc. ＊微妙的拉扯感。下一章又有渣男。不过开心点，他下下次出现就是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