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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凋謝的荷花

    

第十八回 凋謝的荷花



    消逝的生命無法挽回,無法和死神討價還價。

    書荷的母親從隨身攜帶包包中取出一份文件─凋謝荷花的證明。

    「剛才說的是檢方起訴書的部分內容,剩下的是調查過後的起訴理由。」書荷母親把一份起訴書影本放在石允芯面前,她開始閱讀上頭畫有螢光色的部分,一字一句都斲痛石允芯的雙眼。

    『當時夜色已轉為漆黑並下著大雨,視線有所不清,但是被告(肇事者)本身並未超速,被害人未穿具有反光的衣物或雨衣,身著深藍色洋裝,導致駕駛人不易辨識,且事後發現被害人洋裝裙襬有捲入自行車車輪的現象,導致重心不穩而偏入車道之內。

    被告駕車應注意、能注意而未注意交通狀況,則屬過失,並非有意致被害人於死。致於酒駕部分,雖有證詞供稱被告當日下午確有參與應酬,並喝了數罐啤酒,但難以直接證明有酒後駕駛之行為。事發後,被告當眾飲酒係辯稱平日緊張時便會藉喝酒來穩定情緒,故縱使酒測值高達0.85,也無法證明是酒後駕駛,依據「罪疑唯輕」原則,此部份難以論處。

    再者,被告車內雖飄有酒氣,但被告之兒子當日傍晚於校園內喝酒被師長發現,隨即通報被告知情,事發時被告兒子亦主動要求酒測,數值亦高達0.45,準此,無法以車內瀰漫酒氣便遽斷被告有危險駕駛之情事。』

    檢方最後僅以「過失傷害致死罪」起訴,並行簡易判決,判處肇事者五個月有期徒刑得易課罰金,附帶民事賠償八百萬元。

    石允芯內心沉痛無比,她說:「酒駕肇事最後竟然用這種狡獪方式脫罪,這個社會還有公理正義嗎?」她雙手握拳,心中憤慨無處發洩。

    「我和先生完全無法接受,但是書荷已經不在了。久等書荷未到的小泳,在聽見書荷的噩耗後,當場昏厥過去。接下來他把自己關在房內好幾天,幾乎不吃不喝。我那時在他房門之外相當難過,我答應優里會好好照顧他,沒想到連自己女兒也跟著走了,卻也沒能照顧好小泳;最後他從門縫下遞出一張紙條。」

    書荷母親從包包內取出一張紙條,沉重地放在石允芯的面前,對於小泳與書荷母親而言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阿姨,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書荷。

    如果她那天沒有來找我;假如我沒有帶著那把傘,天空就不會突然降下大雨,是我將雨神和死神一同召喚出來,就像那個夏天午後帶走媽媽和meimei一樣。

    我沒辦法實現帶書荷去看北極熊的願望。我對不起你和伯父,更對不起書荷,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一起去看北極熊?」

    書荷母親眼眶泛著淚光說:「書荷說將來有一天在自己生日的時候,想和小泳一起在哈德遜灣看北極熊,而且已經買了一雙保暖手套呢。」

    石允芯非常詫異書荷願望和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

    「從那天開始,小泳再一次把自己關入黑暗囚籠之內,刻意疏遠我和書荷的爸爸。他似乎認定自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尤其是在下著大雨的日子。」

    石允芯忍不住提高了聲量:「絕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

    「我和書荷的父親也是如此認為。」書荷母親喝下冷掉無味的紅茶後說:「這孩子從十歲那年起,彷彿變了一個人,雖然與書荷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歲月,而且出現扭轉跡象,最後又被命運給打到地底深處。不過現在妳在他的生命中翩然出現,很可能就是一種契機。允芯,妳有一股特別魅力和說不出來的力量,請一定要讓他走出黑暗的牢籠。」

    「謝謝伯母,我一定會連同書荷的份好好努力。很對不起,害妳被迫想起這麼多悲傷往事。」

    「不,說不定是我要反過來謝謝妳,讓我把過去不願面對的回憶重新整理,許多心結或許可以慢慢解開。最後請妳把這個交給小泳。」她拿出一張卡片,示意石允芯打開。

    「這是一張生日賀卡,還有一張護貝照片。」石允芯端詳內附的照片應道。

    「那是書荷穿上高中制服所拍下的照片,當初她打算把照片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小泳。」

    「請問小泳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妳還不知道嗎?就是12月24日耶誕夜。」

    『小泳,

    生日快樂&耶誕快樂!

    希望有一天,我們真的可以攜手去看北極熊,然後在那裡種下你最喜歡的荷花。

    你一定會罵我是笨蛋,那裡根本沒辦法讓荷花生存。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會出現奇蹟。

    書荷   筆』

    ****

    心情沉重的倪馨坐在石允芯的房內,持續聆聽著被偷偷藏起來的悲傷故事。石允芯把這張生日賀卡及護貝照片放在她的面前,時間已是週五晚上接近九點,室友沈依婷早已和追求者外出享受”Friday   Night”。

    「倪馨,小泳他…我是說雨男真的好可憐又孤單,換成我是他的話,可能早就崩潰了,這些就是我下午對妳所隱瞞的部分。」

    倪馨看著那張護貝照片,不自覺吐出一口氣,雖然可推知結果,萬萬沒想到過程如此令人難以承受─死神的陰影,任誰都難以擺脫。

    她將照片與賀卡還給石允芯後說:「同情有點像嗎啡,起初對於痛苦是最有效的靈藥,但是如果不知道使用的分量和停止時機,它就會變成最可怕的毒物。這是褚威格在《焦灼之心》裡提到的警語。允芯,從妳和湯泳淼的偶發事件開始至今,已經快一年了,妳能確定自己的心意嗎?如果不能或者僅是出於同情,妳手上的利刃不會刺傷他,反而會讓妳受到重傷,這一點和原著故事不太一樣。」

    「咦?我不太明白,可是我反覆思考後,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他了,尤其是去年的耶誕夜過後,一天沒有收到湯泳淼的訊息或是不能見到他,就會感到難過及胸悶,我可以感受到他對我有好感,也許還不能稱之為愛,但是一股真摯的情感藏在他的心中,遲遲無法對我訴說   ,就如同妳下午對我解釋的那樣。」

    石允芯神情猶豫不決,她不斷思索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愛上湯泳淼?

    喜歡與愛的差別何在?

    法蘭德斯的罌粟能夠在洪泛地區存活嗎?是否愛上一個人,到底該如何去定義?

    從懂得分辨男女之情開始,屢屢都是追求者努力向石允芯示愛,再由她決定是否要和對方交往,如今的狀況卻大不相同。原來在自己的內心,愛情樣貌始終模糊不清,過往的戀情並未能拼湊出一張完整的愛情藍圖。

    假使倪馨的推論為真,現在可能是一陣毒霧飄過法蘭德斯上方,她必須決定走入霧中或是轉身快步離去,然而自己遲遲無法作下決定,眼看毒霧緩緩飄近自己身旁……

    「我認為湯泳淼很可能早就愛上妳了,不只是喜歡而已。」倪馨在聽完整個故事後,更加肯定自己下午的初步推論。

    「這是真的嗎?」

    「如同我下午所提到的,對他而言,妳終究是法蘭德斯的罌粟。」

    「我無法理解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該不會真的認為自己被詛咒,會替我帶來不幸?」

    「這可能是原因之一,最關鍵的因素是他只能給妳像嗎啡般的短暫快感;而妳也如同罌粟花,帶給他瞬間的甜蜜來緩解即將到來的痛苦,最終可能就像是法蘭德斯的罌粟,見證無情的死亡及悲劇。」

    石允芯情緒激動地回答:「只要彼此相互喜歡,即便是短暫的戀愛,只要能激出耀眼火花和足以溫暖彼此的光芒,不就夠了嗎?已經出現的愛,為什麼要去壓抑?如果不會傷害彼此,已然出現的愛是否可順其自然讓它繼續萌芽,相濡以沫的愛情反而更讓人嚮往。」

    北極熊Tommy坐在床頭櫃上,默默祈禱奇蹟女孩可以發揮愛的力量,掃除眼前所有阻礙。

    倪馨神色哀傷答道:「如果這段愛情的代價是必須在遍體鱗傷的狀況下,用一輩子去遺忘呢?妳有勇氣燃燒自己嗎?熊熊烈火也無法將傾盆大雨給燃燒殆盡,以火焚雨本身就是一種自殺舉動。」

    「以火焚雨?這…我…」

    石允芯的腦海浮現烈焰沖天卻被雨水無情澆熄的畫面,好比湯泳淼十歲夏天的那場奪命大雨。

    倪馨繼續以好友的身分說著:「即使妳有這樣的勇氣,依舊不足以保護妳自己,必須要有覺悟的愛,才能靠近他、擁抱他,真正地親吻他,否則請盡快遠離他。」

    石允芯目光變的空洞無神,雖然還無法徹底理解倪馨的話中玄機,但是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強大的勇氣去擁抱一段注定會受傷的戀情。

    「假如我是因為同情而喜歡上他,為什麼不是他會受傷,反而是我自己?」法蘭德斯的罌粟先嘗試解決第一個疑惑。「難道和這個有關嗎?」

    石允芯不安地拉開書桌抽屜,從裡頭取出一張卡片遞給倪馨。

    倪馨的雙手微微顫抖,她緩緩打開卡片,開始閱讀冰冷中藏有灼熱溫度的文字。

    ****

    「死,並非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伊比鳩魯曾經這麼說。

    湯泳淼用這句話作為荷花故事的結尾。

    「這個不幸好像無法解除的詛咒,一直跟著我最要好的朋友。」湯泳淼的語氣萬分悲傷,甚至不自覺開始哽咽。

    我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完關於傷悲的荷花故事,體內酒精被這個令人難過的悲情故事給沖淡。意識逐漸清醒的我依然緊握住他的右手,他的體溫好似逐漸流失,有如故事中所有不幸而離開這個世界的主角一般。

    法國哲人沙特曾說:「寂寞,是和自己重新做朋友。」難道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自己嗎?

    意識矇矓中,我彷彿看見他拚命在海中游泳卻無法前進分毫,而前方是溺水的母親、meimei以及書荷,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接續消失在海平面之上,歸於永遠的沉靜,陪在他身旁的只有最孤單的52赫茲鯨魚。

    「小亘,我…」

    我能聽見湯泳淼如52赫茲鯨魚般的孤單悲鳴,他需要真正的溫暖,如火一般的溫度來點燃生命之光。

    我伸出左手撫摸著湯泳淼的冰冷臉頰,分享自己在不自由下的體溫給他。一股無限悲傷與使人清醒的冰冷感,從手掌傳到我的內心,下一瞬間,我的雙唇接收到柔嫩觸感─寂寞中帶有熊熊烈火愛意的真實觸感。

    砰砰砰!我的心跳急遽加速。

    心中那朵綻放又凋零過的荷花,再次打開了花苞……

    我情不自禁張開雙唇,用舌尖撫慰他的寂寞傷口,接受他的無窮水分灌溉,說不出的火燙感,倏忽從舌尖奔向全身每個瀕死細胞,打開囚禁體內靈魂的牢籠。

    荷花需要水!

    我需要水,我渴望自由甜美的水分,現在請全部給我,一滴都不留。

    我迫不及待脫下身上的小禮服,接著迅速褪下他的全身衣物。湯泳淼的私處幾乎呈現九十度的強力勃起狀態,最前端部分紅潤無比。我輕柔來回撫摸那道溫暖,伸出舌頭輕舔敏感部位,小小縫隙忍不住滲出幾滴乳白色液體─我嚐到無比孤單的滋味和特殊氣息。

    他羞紅著臉說:「對不起。」

    我露出無聲笑容後說:「幫我解開那道束縛。」我的全身持續發燙,要求他親手解下最後枷鎖。

    他用顫抖的雙手脫下我的無肩帶胸罩與已然濕透的內褲,我用力抱緊他─將眼前水分完全傾倒在我的雪白雙峰之上。

    湯泳淼的舌尖靈巧地在我身上每吋肌膚撒下溫柔,舔舐品嚐腰部曲線,使我發出最自然的吟叫聲。我握住他的硬挺私處,抵在欲望及禁忌的濕滑入口,不停摩擦最敏感的部位尖端。湯泳淼用力吸吮豎立的粉色乳頭,聲音與力道讓我興奮難耐,我的下體早已被灌溉出滿滿的水分,不由得發出嬌喘低吟聲,激發出他體內真正的火焰。

    我是一朵火中之荷,自由美麗的火紅荷花。

    『老師,妳懂得如何使用這把利刃嗎?』

    即將失去理智的腦中閃過他詢問我關於《焦灼之心》的聲音。或許我連如何握刀都不知道,但是現在我願意讓那把短刃刺進我的心臟,享受致命的自由快感。

    「用力進入我的體內,把短刃刺入我的胸口!」

    我輕咬嘴唇,敞開纖細修長的白皙雙腿,準備迎合他的最後灌溉。

    快一點,不要停止前進,縱使我們不知該奔向何方?

    此時目的地只有一個,快點讓我們一同向前快步奔去,不須躊躇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