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夜、月、雪(上)
04.夜、月、雪(上)
04.夜、月、雪(上) “……谢……谢主人,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省点力气吧” 她的四肢已经有点因为缺血而变得冰冷了,解下她的束缚后,我盖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试着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要不要泡个热水澡呢,不过感觉她已经很累了。 “好……好色情的味道……” “那当然了,你可是喷我一脸啊” 她调皮地笑了。 呼吸声逐渐沉重。 “……继……继续做……” “好好好,等你睡醒了再说吧” 我摸了摸她的头,不一会她就安稳地睡着了。 我似乎总是在起草一些遵守不了的约定。 (必须要马上离开了) 绝对不想联系的人给我发来了消息。 「杜晨曦,你怎么夜不归宿啊?你舍友和我说了,这几天课也不去上,你到底在干啥?赶紧给我个说法,不然通知你家长了哈」 垃圾导员。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明明在学校时你们都把我当空气,偏偏这时候却来烦我。 我自杀不正合了你们心意吗?少了我这个麻烦,你们说不定还要一起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呢。 我,就是个废物。 我,只配死。 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谢谢你,芒芒” 在纸条上写下这句话后,思绪一下子平静下来,脑中的各种念头久违地变得无比清晰。 (要是能把你余生的痛苦全部转给我这个将死之人就好了) “祝你开心幸福” 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永别了。 关上房间的门,我快步离开了酒店。 *** 酒店的内外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在这北方十二月大雪纷飞的黄昏,没有一丝一毫的梦幻,只剩下寒冷。 “啊不是?在…在这里下?” “突然想起还有事” 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不耐烦地付完钱,打发走了出租车司机。 从公路走下。 一望无际的平原被雪染成了白色,雪很厚,用洁白的曲面掩盖了大地本来的崎岖。 像披着一张毛茸茸的白色裹尸布。 ——“啊?你就穿这点,不冷吗?” ——“不是的哦,我把外套换下了” 莫名奇妙地想起了去房间门口迎接她的情景。讽刺的是,那时还在关心别人冷不冷的我,现在却准备将自己冻死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气温更低了,即便穿的很多也感觉不到温暖。 不知走了多远,连来时的足迹都分辨不出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脱下厚实的外套,一把丢了出去。 冷,好冷。 寒风像锥子一样钉进骨头。 刚走了几步便被寒冷击垮,我踉跄了一下,踩空了。 天旋地转。 似乎是滚进了河道,砰的一声,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冰面上,再也动弹不得。 好痛。 好冷。 好想哭。 原来把自己冻死是这么难受的吗。 全身的肌rou都在痉挛着,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大脑好像放弃了思考,不知从哪里给我捡来一片片陌生的记忆。 如走马灯一般,思绪凌乱不堪。 ……这个是 我突然想起来了,薇薇自杀前最后更改的个签。 原来是这首诗,我怎么给忘了呢。 心中涌起一股绝对要把它诵念出来的冲动。 艰难地睁开眼,严冬的寒风正在掠过无边的茫茫黑夜。 “在春天” 那时的我被双亲抛弃,和年迈的姥爷在乡下生活。他温柔又慈祥,在最无助的时光里,他给我改了一个满含希望的名字;在铺天盖地的恶意与背叛里,他教会了我善良和坚强。 那时的我,竟然不缺欢乐和笑容。 “野蛮而悲伤的海子,就剩下这一个,最后一个” 之后上了初中,再后来是高中。每两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我最期待的时刻就是傍晚坐着吵闹拥挤的小客车,透过风化的车窗,看到姥爷拄着拐杖,站在村头的桥边等我回来。 低血糖也好,营养不良也罢,什么都阻止不了我拼命地学习,因为除了这条命,我几乎一无所有。 “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终于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可岁月不会再等我了。大约半年前,大一下学期的时候,那个印象中身体始终硬朗的老人,变成了一座荒凉山丘上孤凄的坟茔。没过多久,薇薇也因为复读失败跳楼自杀了。 心崩掉了一块又一块,我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自那之后,我不会再做梦了,脑海只是一遍遍地回放着曾经的记忆。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从她恶毒的亲人手中夺走薇薇的骨灰盒、带她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巴伐利亚新天鹅堡、昼夜不停地打工还债、救护车里摇曳的灯光…… 终于,这条卑贱的命也要被我消耗殆尽了。 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已经拼尽全力地活着了,给我点爱好不好,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好伤心…… 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 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找你们…… …… ……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