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念薇自身的成长
院子里,傅其弦与齐砚谈笑风生,清朗的笑声随风飘入窗棂,时而清晰,时而隐约。念薇独坐屋内,案上摊开一卷密密麻麻的姻亲谱系,烛火摇曳,映得她眉间轻蹙。婚前,傅其弦确实曾为她粗略勾勒过傅家的姻亲脉络,可那时的她,只当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细看这卷谱系,才知其中错综复杂,远非她所能想象。齐家、方家、郑家……这些名门望族的名字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她指尖轻轻划过纸上的名字,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懊悔——若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多问几句,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手足无措。 窗外的笑声忽而高了几分,念薇抬眸望去,隐约可见傅其弦与齐砚并肩而立的身影。月光洒在二人身上,衬得他们愈发风姿卓然。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初随顾宇珩来长安参加宴席时的情景——那些贵女们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意味深长。她们谈笑间提及的世家典故、朝堂秘闻,她竟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默默攥紧手中的团扇,任由尴尬在心头蔓延。 此刻,她忽然醒悟,自己的见识确实有限,远不如那些自幼生长在长安权贵之家的贵女们深厚。她们对她的轻蔑,似乎并非全无根据。那些她曾以为无关紧要的世家规矩、门第之道,如今却成了她融入这繁华长安的最大阻碍。 念薇也明白,既已踏入这世家门第,便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懵懂无知。她轻轻合上那卷姻亲谱系,指尖在封面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触摸那些陌生的名字背后隐藏的深意。 傅其弦曾向她透露,他能够如愿以偿地与她结为连理,最关键之处,便是赢得了傅贵妃的应允。 世人皆以为靖国公执掌傅家之舵,却不曾料到,真正主宰家族沉浮者,其实是深藏在宫闱之中的傅贵妃傅芷澜。自傅家历经衰败而凤凰涅槃,家族便以女性为尊,此传统,源起于百年之前家族危难之秋。 彼时,傅家因一朝之风波,几至倾覆,若非傅贵妃傅青鸾以过人的智慧与胆魄,周旋于群臣之间,力挽狂澜,傅家便不可能在那场浩劫中存活。自那时起,傅家便立下铁律,家主之位,由族中女子之最具才智者继之。此隐秘家规,外界难以窥测,却让傅氏一族在风雨飘摇中始终稳稳立足。 当代家主傅芷澜,无疑是这家族荣耀的最佳承袭者。她虽深闭宫闱,却对傅家的商贾网络、朝堂棋局了如指掌。当她亲笔点下青墨,将这份婚约镌刻在傅家卷帙浩繁的册页中时,连位高权重的靖国公夫妇也只能颔首应允,不敢妄议半字。 不过,傅其弦也曾对她说,即便他不先去求傅贵妃,他爹娘最终也会同意这门亲事。傅家与寻常世家大族截然不同,对门第之见并不那般执着。或许是历经家族兴衰,早已看淡了这些虚名浮利。傅家的长辈们深知,家族的荣光固然重要,但儿女的幸福更是不可轻忽。 傅家对门第之见不甚在意,渴望嫁入傅家的世家女子却多如过江之鲫。这不仅因傅家权势显赫,更因傅家男子个个生得丰神俊朗,姿容绝世。 傅其弦的母亲齐绾,当年便是被傅惊澜的风采所倾倒,一见倾心,非君不嫁。那时的长安城中,出挑的郎君如繁星璀璨,叫闺秀们看花了眼——顾驰温润如玉,顾澈洒脱不羁,霍云舟英姿勃发,萧砚丞才情无双……然而,齐绾的眼中,却唯有傅惊澜一人。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在诗会上挥毫泼墨的白衣男子。 齐家乃长安城中显赫的文官世家,世代以文治立家,门第高贵。其祖上曾辅佐开国皇帝,以治国安邦之才闻名朝野,被封为辅国公,世袭罔替。齐家不仅以诗书传家,更在朝堂上举足轻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谓文坛领袖、朝堂栋梁。 齐家的府邸坐落于长安城东,占地广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园中奇花异草四季不败,更有“齐园春色甲长安”之美誉。齐家的藏书楼“琅嬛阁”更是名扬天下,藏书万卷,其中不乏孤本珍籍,引得天下文人墨客竞相拜访。 齐家世代以诗书传家,家风严谨,子弟皆以才学出众为荣。齐绾的父亲齐珩,曾担太子太傅之重任,学识渊博,德高望重,深受朝野敬重。齐绾自幼耳濡目染,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更熟读经史,才情出众,被誉为“长安第一才女”。她的才名远播,引得长安城中无数世家子弟竞相登门求亲。 当时,傅家的地位尚不及齐家显赫,甚至因朝堂风波而略显颓势,齐绾毫不在意,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傅惊澜。 她的这一选择,虽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却也造就了齐家与傅家联姻的佳话。 齐珩虽位高权重,然其心系天下苍生,常仗义执言,献纳忠言。所谓忠言逆耳,因着他的正直不阿,屡次触怒龙颜,致使家族在这风云变幻的权力漩涡里举步维艰,仿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朝堂之上,暗流涌动,齐家虽清誉在外,却难免孤立无援。 反观傅家,恰似那乘长风而起的帆船,在傅贵妃的鼎力支持下,一路扶摇直上,如日中天。傅贵妃深谙权谋,常在适当时机为齐珩美言,多次将其从艰难的边缘拉回。 是以,世人皆道齐绾独具慧眼,选中傅惊澜,实为明智之举。傅两家的联姻佳话,也因此流传甚广,成为长安城中脍炙人口的美谈。 其实,只要念薇稍加留意,便不难将齐砚与齐家联系起来。 枕经阁乃齐家产业之一,齐砚所言会试失利后在此消磨时光,亦非完全欺瞒。齐家世代以诗书立教,族中子弟皆以才学显赫为荣,唯独齐砚特立独行,自幼偏好刀枪,于文墨确少了几分天资。 一年间,他因落第之事屡屡被人嘲讽,稍加打听便能得知,甚至连他的祖父齐珩也为此气得卧病在床,怒而将他送入枕经阁,严令他不通过会试不得回家。齐砚对此倒也坦然,整日里或读书,或练武,虽被人笑话,却未见半分颓唐。 念薇思及此,不禁轻声叹息。她本应察觉,齐砚那非凡气度,绝非出自寻常人家。只是当时未曾细思,如今回想起来,才发觉自己疏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