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庶子對嫡母動心壁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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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繁秀跟畫兒建立起不錯的友誼,雖然有時還有些彆扭,但小孩畢竟是小孩,很快就跟她打成一片。 只是青書仍然冷眼旁觀,很少與她接觸。 繁秀慢慢地也打聽清楚這個家庭的狀況。 青書和畫兒的爹,是個優秀的仁醫,與他們的母親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一次到官宦之家出診,替那家的小姐看病,小姐卻芳心暗許,堅持要嫁給仁醫。 仁醫不從,官家小姐的背景雄厚,父兄利用權勢逼迫威脅,硬生生將原先的正室壓為側室,官家小姐被迎進門來,成為大房。 洞房花燭夜,仁醫被灌醉了,與官家小姐共度一宿,之後卻再也沒碰過她,自然無出。 官家小姐久病嬌縱,嫁入青書家時年方十九,那時青書已是個十歲的大孩子,幾年後娘親又添了個小meimei,不幸難產去世,仁醫也傷心欲絕,隔年就隨髮妻而去。 這中間,發生很多事情,無非是官家小姐任性跋扈,刁難仁醫,欺壓側室和兩個兄妹,苛待府中下人,發洩愛而不得的怨氣怒意。 青書繼承父志,也成為一出色醫生,多年來為了保護meimei,周旋應付,心力交瘁,對這個大娘厭之入骨,也無心思娶親。 「大娘,哥哥出診去了,可我想出去逛逛,小紅說,今日街上有市集呢。」畫兒跑來對她撒嬌。 「好,我帶妳去。」 繁秀對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這家中除了畫兒很快與她熟稔,其他僕婢仍然畏懼她,或許真是原身娘家權大勢大,也不知官家小姐以前如何仗勢欺人,她只能儘量善待畫兒,畢竟這小女孩是唯一願意親近她的人。 然而這一出門,就出事了。 雖然跟著兩個僕婢,但難得出來玩的畫兒,十分興奮,突然間看到大路對面有賣兔子的,便忘了平日的乖巧,就想跑去看小兔兒。 繁秀來不及牽她,便看到有馬車過來,她想也不想,衝上去就是護著畫兒,被馬一踏,痛昏過去。 醒來已是在房中。 「妳救了畫兒。」 繁秀的背傳來陣陣疼痛,但不妨礙她察覺,青書的語氣中毫無感激之意,因此她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妳失足落水後性情大變,肯捨命相護從前最厭惡之人。」青書一字一句道。 「我說過,我,我什麼都忘了。」繁秀想用失憶蒙混過去。 「妳並非得忘症,分明是換了個芯。妳究竟是人,是鬼,是妖?為何附在她身上?有何企圖?」 青書不似平日淡漠,咄咄逼人,銳利地盯著她。 「我是人,是人,你不要用火燒死我。」繁秀只好懇求。 「那妳實實在在與我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繁秀無奈,便一五一十說了。 她跟奶奶從小相依為命,為了照顧中風的奶奶,就近在便利商店工作,升到店長,直到三十多歲都未婚。 不是她不想婚,而是男人只要聽到她的狀況,就會打退堂鼓。 繁秀出了車禍,是在奶奶告別式當天。 奶奶往生,雖然傷心,但也有解脫之感,繁秀一時對人生感到很迷惘,過馬路心不在焉,便讓一台超速的轎車撞了。 再醒來就成了青書青畫的大娘。 「我的人生很平凡,我真的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類,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原來是借屍還魂........我學醫,曾聽爹提過這樣的例子,可旁人未必理解,妳莫要向他人提及,免得引人害怕,多生事端。」 青書終於開口,對她說了認識以來最長的一串話。 「謝謝你信我,我不會害你們的,其實我來到這裡也很害怕,幸好你們沒把我趕出去。」 「憑妳家的權勢,又有誰敢動妳?」青書冷哼。 「那,那不是我家啊。」 「妳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會將妳的祕密說出去,但望妳也安份些,莫再打什麼鬼主意,尤其是畫兒,妳若敢傷害她,我不會饒妳。」 「我要傷害她,又何必救她?我很想要一個像她這麼可愛的女兒。」繁秀誠懇地道。 「爹已亡故,妳自可回去娘家,改嫁生子。」 繁秀搖搖頭。 「我聽畫兒和婢女們說,這位官家小姐的父兄,不是什麼善類,我不想去那樣的家庭裡,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繁秀知道青書對她仍有疑慮,就放低姿態柔聲請求。 「我何時有說要妳走?何況妳不願走,我也趕不走。」 青書雖然語氣冷硬,但聽得出來並沒有打算要攆走她。 「那畫兒呢?她還好吧?有沒有嚇到?」 繁秀知道畫兒沒受傷,不過小孩子遇到那種意外,多少都會受到驚嚇。 「她沒事。妳睡了一天一夜,她想進來看妳,被我攔了。」 「讓她進來吧,我想看看她。」 畫兒顛顛地跑進來了。 「大娘,往後我再不會不乖了,哥哥說我害妳讓馬給踏了。」小女孩眼眶紅紅的。 「我沒事呢,只是背上很痛。」繁秀故意皺著臉說。 「嗯,畫兒幫大娘吹吹痛痛。」 「可是往後真的要小心,過馬路要左右觀望,確定沒有來車.....馬,才能過去,知道嗎?」繁秀提醒著。 「畫兒知道了,以後大娘還帶我出去玩嗎?」 「只要妳乖乖聽話就可以......如果哥哥同意的話。」繁秀望著青書。 「這次畫兒調皮,要罰三日不能吃糖。」青書嚴肅地對畫兒說。 小女孩癟著嘴點點頭。 這之後,青書的態度變得比較和緩,雖然跟繁秀交集不多,但也漸漸會說上幾句話。 繁秀從畫兒和僕婢的口中得知,青書不但是個愛護meimei的好哥哥,也是個賞罰分明的好主人,更是個仁心仁術的好醫生。 從第一眼就有的好感,隨著時間流逝,逐漸醞釀成不能言說的喜歡。 不說相差九歲,即使在現代,嫡母和庶子都有多層的隔閡,又遑論重視倫常的古代人? 且他是那樣的厭惡這個原身。 繁秀只能壓抑這份情思,提醒自己用個jiejie的心態去對待青書,像對待畫兒那樣。 不過她仍情不自禁地要對青書好。 青書生辰那日,很晚才回府,半夜還在書房翻著醫書。 繁秀特意親自下廚,滾了紅蛋,煮上豬腳麵線,送到書房裡。 「我不想打擾你忙,不過今天是你生日,吃紅蛋和豬腳麵線是我家鄉的習俗,你.....嚐嚐看。」 她其實還想照著奶奶的做法,幫青書敲破紅蛋,說說「好運來,壞運去」的吉祥話祝福他,不過不敢太打擾,放下餐點就退出房中。 隔日用完早膳,青書在外出前來找她。 「很好吃,謝謝妳。」 自從知道繁秀的真實身份後,青書私下不再叫她大娘。 「不會,我才要謝謝你,讓我留下來。」 「妳既嫁給我爹,這裡便也是妳的家了。」 「我.......我叫繁秀,繁花的繁,娟秀的秀。」 繁秀原想分辯,說我誰也沒嫁過,但想想這個身體確實曾跟青書的爹同床共枕......可她又不甘心被當作那官家小姐。 下午,管家和帳房都來找繁秀。 「少爺說,要將冊子請夫人過目。」 繁秀稍微翻了一下,發現是帳本、家產、族譜、地契等等東西。 她當店長許多年,除了族譜,其他東西一看就能看明白,便指出些錯誤,跟管家和帳房核對,又把有問題的地方記下,等青書晚上回來想跟他討論。 「我要他們拿與妳看,便是希望妳主持中饋,我早出晚歸,忙於診病,無暇再去管這些瑣事。」 「但你是主人,我想還是要跟你說一下。」 「再怎麼樣,妳也掛著大娘的名,往後就勞妳決定吧,不必問過我。」 繁秀一來是希望自己能在這家中有點價值,二來也是想跟青書多點相處時間,但他二話不說的拒絕討論,她也不敢造次,只好垂下肩,轉了頭要出房。 「請留步,青書還有一事相託。」 「你別這麼客氣,能幫得上忙我都會幫。」 「畫兒從小沒有母親教導,我擔心她將來尋不到好人家,還想請妳多加管教,該責罰的不必手軟。」 青書這是放權了,不但讓她知道家裡的重要事務,也希望她幫忙照顧畫兒,繁秀並不覺得麻煩,反而很高興。 他願意信賴她。 「我,我當然願意,我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來照顧的,你安心去工作,只是不要太勞累。」 此後,繁秀偶爾會拿著夜宵送去青書的書房,見青書沒有拒絕,便大著膽子跟他聊天。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還要看書呢?」 「學無止境,醫病時總會遇到奇難雜症。」 「啊,這我看過,這是中醫的xue道圖,以前我幫奶奶做過xue道按摩。」 繁秀走到坐著的青書身後,看到桌上的醫書,有熟悉的人體圖,上面標示著xue位。 「妳也懂xue道?」 「只知道幾個能幫助中風的xue位......」繁秀出手指著。 「還有一個,在手肘上。」 青書似乎來了興致,竟然抓住她的手臂,像對銅人那樣指點輕撫,即使知道他心無旁騖,繁秀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臉都紅了。 「有,有點癢。」她輕輕抽回手。 「是我失禮了。」 青書這才反應過來,抬頭對她道歉。 繁秀迴避著他的目光,逃也似地離開書房。 明明自己比他大了九歲,可是怎麼像個少女一樣緊張? 又不是沒談過戀愛。 青書很有魅力,有種現代人少有的書卷氣,沉靜如井,讓她總是想更靠近他一點,就算知道這樣有違倫常。 「我以前下班後,累得什麼都不想吃,最喜歡喝冰啤酒,可惜這裡沒有。」 送夜宵,漸漸變成了常態,繁秀發現青書並不介意她留在書房裡,就總會留下來一會兒,等他吃完後,再順便把碗盤收拾了。 這中間她就跟他聊過去的事。 「妳在那裡成過親嗎?」青書像是不經意地問。 繁秀之前只跟青書說奶奶的事情,沒提感情的部分。 「算是......有過婚約,但都不了了之了。」 「妳為了奶奶,我為了meimei,倒算是同病相憐。」青書哂然。 你笑起來,真的有如春風,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 繁秀不敢把些話說出口。 「嗯,可是,都過去了。」她說。 「都過去了。」青書意會。 「那,你不娶親嗎?」 「我小時候,看爹娘恩愛,總覺得那是世上最幸福之事,但後來,他們天人兩隔,爹痛不欲生,我又覺得是世上最悲慘之事。」 青書喝了口茶,又道: 「而大娘與爹.......這世上不論怨偶佳偶,似乎都難天長地久,又何必娶來心煩。」 「這麼說,好像也是。」 繁秀心想,就算跟青書無緣,只能用母子的身分相處下去,但若像現在這樣,也很好了。 春去秋來,經年已過。 家裡的僕人們,越來越不害怕繁秀,主僕雙方相處融洽,開始有人來透過她探問青書。 「夫人,我遠房表妹,二八年華,知書達禮,曾讓少爺治癒,心中仰慕,情願做妾。」 像這類的訊息,三不五時,便在繁秀耳邊出現。 原因是青書意欲累積診療經驗,幾乎從不拒診,醫術好,態度又和善,自然讓許多姑娘愛慕。 剛開始繁秀還會推託,但到後來,她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自私。 雖然她很喜歡青書,但青書或許只把她當成長輩,何況男人總是有需求的,他不願意娶個正室心煩,或許會想納個知心可人的小妾。 繁秀很不願意這麼想,但既然青書當她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她多少也該替他考慮。 「這東西,叫做焗烤,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畫兒愛吃得很,今晚吃了三盤。」 消夜本來不該吃太油膩的,但繁秀試著做了簡易起司,沒想到成功了,她就弄成白醬蔬菜焗烤,想跟青書獻寶。 「挺好。」 青書不挑食,繁秀送什麼來,他就吃什麼。 「是這樣,我,我受人之託,來問問你意見。」 繁秀把手上的冊子遞給青書,青書翻沒幾頁,就微微蹙眉。 「這是做甚?」 半年多來,不停有人跟繁秀牽線,想介紹妙齡女子給青書,累積下來的人數竟然能寫成厚厚一本名冊。 「這事我不能幫你作主,所以一定要讓你知道。」 繁秀說完,就看到青書面色風浪不興,平靜地望著她,目光卻深邃得教人心顫。 「好不容易,我們一家三口能有如今這樣的寧和日子,我以為,妳也是覺得好的。」 「好是好,但,但我想說,你還年輕,或許,或許也,也有需要......需要納個妾。」 繁秀支支吾吾地。 「那就納吧,請大娘替我挑,我沒意見。」 「你,你生氣了?」 青書不曾喚過她的名,除非在旁人面前,不然絕不會以大娘相稱。 「孩兒怎敢。」 繁秀很訝異,一年前青書曾說,不配當她兒子,後來繁秀知道那是反話,青書厭惡官家小姐仗勢欺人,打從心裡不屑那大娘。 「你明明就生氣了,什,什麼孩兒,我又不是你娘。」 「既然並非娘親,那日日不顧男女之防,三更半夜來我書房,這是為何?」 繁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談感情,總是拙劣,對方生氣,她不知如何是好,對方要分手,她也不知該如何挽留。 她只懂得要對那個人好。 「你如果不喜歡,以後,以後我不來就是了。」繁秀有些落寞。 「我以為,有些事情不說出口,妳我是有默契的,看來並非如此。」 青書嘆氣,起身關上書房的門,走到繁秀的面前,很近。 「妳對畫兒好,是將她視如己出,對我好,難道也是把我當作兒子嗎?」 除了診治,青書不曾靠她靠得那麼近,繁秀手足無措,後退幾步,貼在了牆壁上。 青書就朝她走去幾步。 「妳還沒回答我。」 「那你又把我當作什麼人?」繁秀反問。 青書抿著唇,半晌才開口。 「我不願去想,因為不想,就能這樣繼續下去。」 「你.......」 「我爹從來就不喜她,妳,根本又不是她。」 「啊?」 「以前不願想,今日卻是想清楚了。」 繁秀還在一頭霧水,青書人就壓了上來。 「妳可知道,這世道,男子夜探香閨,是要負責的。」 青書的唇貼在她耳邊說話,繁秀無法思考。 「妳這樣顛倒男女,我也只能僭越長幼了。」 夜風呼嘯,卻吹不進緊閉的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