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朝云（三）

    南浔从木箱子里翻出问诊工具，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堆了一桌子，只有中间空出一小片位置给病人把脉。钟离子息挽了袖子露出小半截手臂放在红色软垫上，小神医用针沾了药油就往他腕骨上扎，南浔越皱眉，钟离子息面上越无波澜。

    平日里掩在袖子下的右手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暴露在几人眼里，大红锦缎将他的皮肤衬的更加苍白，好像血色中开出一朵诡异的花。

    撤了针的小神医抹了脂膏去摸他掌心查看那些草草愈合的碎骨血rou，面色难看道：“哪家仇人这么恨你，下了十成十的力。”

    钟离子息：“我不认识他。”

    南浔：“？”不认识的人都要下这么狠的手，我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对象啊师父！！！

    心里七上八下的小神医收回手，拿了东西想要帮病人清理干净化在皮肤上的药油，身后却突然激起一丝寒意，夜君满面和善地从他手里抽走手绢，低头仔细给自家少爷擦拭右手。

    两手空空满指头药的神医在心里暗道：……惹不起的狗男男。

    净手后在角落里蹲着画圈的南浔密密麻麻写了一长条药方递给圣女，巫水圣女扫了一眼就交给上位的钟离子息，道：“多数药材巫水台都有现成的，只是有几味不太好找，还有几个根本听都没听过。小南浔，你莫不是在诓我们吧。”

    被质疑的男人炸了毛开口反驳：“哼，是你自己见识少！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药材没见过，寻常地方当然找不到，明处没有就在暗处喽。”

    看完药方无视二人吵闹的钟离子息道：“暗处？”

    “没错，”南浔理好药箱，正色道：“阳间没有就去阴间。”

    巫水圣女和钟离子息同时脱口而出：“鬼门关。”

    南浔点点头，从桌子上拿了瓶子挨个写备注，写完之后一股脑收到巫水圣女事先准备好的檀木盒子里交给夜君。

    “红的是泡的蓝的是吃的，黑色瓶子里是每天晚上都要涂的，详细用量和次数我都写在瓶身上了。鬼门关也不用急着去，现在离今年错刀城的武拍还有一段时间，去早了没用还要惹得一身腥。”南浔转过身对巫水圣女道：“七星草和天山雪莲我可以顺路带回来，石虞竹开在巴蜀，凤仙人长在大漠，参宿花只能同那些海上漂来的红毛商人做生意，你们此行去鬼门关只需要找到最后一味药就好。”

    “玄根酒。”钟离子息淡淡道：“它长在尸海，且只能活在那里。”

    巫水圣女刚想问这要怎么拿回来，钟离子息喝了口茶继续道：“但是从来没有活人见过玄根酒，你并不能保证它是否真的在鬼门关。”

    南浔无所谓.摊手.JPG：“信不信由你，反正是你开刀不是我要治病。”

    钟离子息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时夜君的剑已经搭在了南浔脖子上。

    主位上的男人开口，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背着药箱的神医无视掉颈边的利刃，举手转身面对钟离子息，好笑地看他：“你杀一下试试。”

    下一秒夜君的剑掉在了地上，影卫覆着手套的双手微微发抖，脚下一软晃身向前摔去。钟离子息慌忙上前将人接住，夜君倒下前手疾眼快地将满是药瓶的盒子抱在怀里，随后意识模糊地跌入二少爷柔软的怀抱。他试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自己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冻住，麻意从胸口的伤疤里泛出来逐渐占据他的意识，他麻的连少爷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那人张皇失措的眼睛。

    夜君强撑着扯了扯嘴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钟离子息的手掌贴上怀中人的脸颊，愤怒地看着和剑一同躺在地上的南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君觉得少爷轻轻摸过的地方好像没有那么麻了。

    第一时间被圣女掐着脖子掼在地上的神医顾不上药箱，翻倒出来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地，粉状物和着不明液体摊在地上，南浔心里哗哗流泪哒哒滴血，面子上还要硬撑。

    “哎哎疼，轻点——都说了杀我没用，”南浔挣扎无果，认命道：“不是什么大事，是他非要抢着帮你擦手，沾了手绢背面加强版的麻沸散。”

    “动手。”钟离子息毫无耐心，圣女的手指愈发收紧，被掐着脖子拎起来的南浔几乎要不能呼吸。

    “等等、等额，我、给…你解药，别、嗬掐了要死了！”二少爷示意巫水圣女松手，神医啪唧一声掉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果然是三个吓人的家伙呜呜呜师父QAQ——！！

    南浔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一个粉色的瓶子给了抱着夜君的钟离子息，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颤声说：“口服的解药已经不能吃了，这个和你手上残留的一样是外敷的。”他看着钟离子息的脸色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你、你们回去自己解吧。”

    ……二少爷揽着夜君攥着药瓶满脸黑线的沉默。

    一旁看戏的圣女审时度势地叫了莺莺燕燕进来，两个侍女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到巫水圣女旁边，她贴耳向二人交代了几句，一人留下来收拾残局一人跑去门外，不一会儿燕燕扛了担架回来，蹲下来放在钟离子息旁边，帮二少爷把夜君放在上面。

    这边莺莺把托盘里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圣女旁边的桌子上，和燕燕一起抬着夜君退了出去。

    “我叫她们把夜君抬回你们屋子了，柳夭已经打好水备下，您有什么需要喊她就是。石虞竹我自有办法，凤仙人和参宿花已经差人传信去取，请主子放心。”巫水圣女向钟离子息的方向半跪行了一礼，二少爷正在气头上，她向来在这种时候知道主次懂得主子的意思。

    钟离子息没说话，颔首示意后向门外走去。

    南浔见状忙道：“我需要回天山一趟去取工具。”他一刻也不敢在巫水台多待，这次采药代价实在是太大。

    二少爷头也没回：“滚。”

    “还有就是，那个……解药遇水效果会变差，你最好还是嘤！”二少爷转头一记眼刀飞来狠狠插在南浔冒汗背景板上，神医当即闭嘴，滚了两圈缩在圣女后面。

    巫水圣女脸上笑嘻嘻；

    神医内心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