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洁的初遇

    关于冴见到洁。

    冴往前的二十年的人生可以说过得平淡无味，无论什么都像是不能挑起他的热情一样，完全不符合他本性里的偏执与破坏欲，但清贫的生活只能让他维持古井无波，他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去实现内心所想。他是天才，但却是天才里的普通人。

    遇见洁世一纯属一个意外。

    那个时候他刚从学校毕业，他所就读的学校不能算是好，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去首城大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但这所学校向他抛来橄榄枝时他没拒绝。

    理由很简单，这所学校会免除他在校里的所有费用包括他提的那个额外的要求——弟弟糸师凛也要录取。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跟弟弟说要去新学校，凛那个时候已经长的和自己一般高，很疑惑的问他不是说要去首城吗。他默了一瞬，没有提首城的高昂物价也没有提和学校做的交易，他只听到自己说，“总会有机会去首城的。”

    虽然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天分在首城大学里的一群天之骄子不过是色泽最普通的那个金子，更没有立场要求首城大学开出优渥的待遇。

    但还好在这所学校里遇到了一个为人和善的教授，老教授在知道他因为家境原因才没有去首城时在后面的学业上给予他极大的帮助，包括后面老教授托人让他进来首城研究院。那个据说天才只是入场券的地方。

    但老教授也没有想到，在外界中号称权威存在的联邦首席研究院的内里其实是一个充满极端阶级关系的的地方，冴无权无势，以至于他一进来就遭到了针对。不仅仅是针对他一个人，包括他的弟弟也在其中。

    因为研究院的前后辈关系很尴尬，前辈基本上不会给后辈新人分项目，要在研究院熬出头全靠运气，要取得成绩就只能去自己找导师跟项目跟团队，但研究院除了几个大大众的研究团队都满人了，余下的几个都是相当生僻的领域，根本就没有人匹配的上，当然糸师兄弟也匹配不上，因为他俩学的完全是另一个东西了。

    那个时候的兄弟俩还不像现在这样，一个冰山一个火山，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兄弟两人就是应届大学生来研究院工作实习的，甚至专业都不匹配，可以说是开局及出殡，连实习期都没有过都会被赶走的情况，老教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之举实际给兄弟二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但现下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等硬熬。

    糸师兄弟就顶着专业不匹配在研究院硬熬了一个月，没等到一个合适的前辈带他们，等到了一张解除实习的合同跟一个装着赔偿金的信封。

    糸师兄弟对这种情况早就预料到了，毕竟是首城最大最好的研究院，能收下两兄弟已经是走大运了，毕竟他俩不是出自什么名校也没有什么背景，糸师冴很平静的接过合同签下自己和弟弟的名字，拿起赔偿金就走了，以信封的厚度来看，这里面的钱可以让他和弟弟在首城再呆到找到下一个工作为止，不愧是首城的研究院出手就是阔绰，糸师冴拉直嘴角，叫上还有些恍惚的凛走了，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让他这几年来心血作废的合同，一边是他和弟弟的签名，另一边是研究院办公室主任的名字，在研究院的这一个月他知道由办公室发出的文件说明事情基本上没有回转的余地，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办公室主任的名字——洁世一，无声在嘴里咀嚼了几遍，觉得口感一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糸师俩兄弟家境不算好，他俩有着可以上全联盟重点高校的实力，但是面对高昂的费用只能止步于普通院校，糸师冴用几年的时间搭上老教授这条线，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打算一展抱负，却被人轻飘飘地斩断，虽然因此收到了巨额的赔偿金，在普通人家里几乎是一辈子的吃喝，但他还是觉得不爽，那种凌驾于一切的人只是轻轻挥手就可以让他这种人的生活变得人仰马翻。

    虽然被研究院赶出来了，但是兄弟俩因祸得福，这一个月里可以不用找没人的地下室住了，可以换一个环境相对舒适的旅店。就当冴用完旅店配置的光脑发完求职简历后准备回去休息，看到了一个人蹲在他房间门口身边还摆放着不少东西，冴没多管，准备越过那人开门，结果他刚走到门口，那个人突然站起来，身形还有些晃悠，看着像是醉汉，却又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他借着楼道的灯光，看到对方贴在胸口的名片，上面写着首城研究院办公室主任——洁世一。

    旅店房间虽然环境不错，但是多了个成年男人后忽地变得有些窘迫，糸师冴翻出刚刚买的速溶咖啡，倒进一次性纸杯里，在等热水的期间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占据了房间内唯一一个椅子的人。

    洁世一面带微笑任人打量，甚至从进门到坐下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举一动幅度很小充满涵养，没有长期的良好的教养是做不出来的，一看就是自己这种人永远接触不了的上等人，自己在为学费烦恼的时候这人说不定都买下好几个小行星了。糸师冴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脑中发散思维的行为在第三视角来看就是他盯着洁世一看入了迷，洁世一也不觉得冒犯，看到热水亮起来红灯，好心打扰冴的走神，“同学，水好了。”

    糸师冴没动，奇怪地看着洁世一，“你叫我什么？”洁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皮，“同学啊。”冴看着洁胸前的名片，脸上没有表情，但意思很明显。你一个主任喊我同学，辈分差的有点大吧。洁又眨了两下眼睛，语气平缓，“主任是我的副业，我的主业是联邦科学院院长……”糸师冴一副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和联邦研究院负责管理研究生的导师。”洁补充道。潜意识很明显，在今天前，我是你上司兼老师。

    冴把冲泡好的咖啡递过去，在这段时间里对方解释了为什么会把兄弟俩开除，其实也不算开除，只是不予受理实习申请。理由也很简单，专业不匹配，呆着就是浪费时间。

    冴扯了扯嘴角，看着洁慢慢喝着速溶咖啡，面无表情道，“所以你大半夜找我就是为了说这种事情？行，我了解情况了，赔偿金我也收到了，所以你可以走了吗。”嘴上说着逐客令，眼神却飘浮在对方因为喝了热咖啡水润的唇瓣，不由得想，这人肯定是第一次喝速溶咖啡吧，他之前听人说那些富人家都是喝的现磨咖啡，那些颗咖啡豆顶他一年学费。看眼前的人毫无喝低劣咖啡的不满，他心里低低嘲弄一声，这人怎样和自己有爱慕关系吗。

    听到赶人的话，洁世一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解释是其次，我来这里是问你要不要加入（不知道是啥反正是生物领域很牛逼的一个导师）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学的东西和那边很契合，愿意的话我就说一声。”见人没有表情，又补充道，“放心，有我在，他们会给你团队同等待遇，每月都有联邦发放津贴，期间包括生活里的所有内容都由他们承担。”

    冴是学生物的，之前在研究院也不是没有相关的研究团队可以让他进，但是不是满人就是看不上他的出声，虽然在学术和出身并无太多关系，但他也不愿与这些人过多纠缠，也没有选择那些专业不对口但待遇很好的团队。洁世一刚刚提到的那个团队，他有听说过，每年固定申请两项专利，无论是实力和待遇都是最顶尖的，这样的机遇，被眼前这人轻飘飘地递在自己面前，甚至不考虑他会不会拒绝。

    冴没回答，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放下的杯子上，咖啡被喝了五分之一，可能是太烫了没有继续喝下去——杯子不隔热，洁的指尖染上了绯红一片。气雾缓缓升起，没挡住洁世一认真的眼神，糸师冴对上眼神后放在兜里的手瑟缩了一下，许久，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好，还有我的弟弟也要进去。”

    闻言，眼前人露出了进屋后第一个大幅度动作——嘴角大大地扬起，打破了外面那层矜持的外衣，露出柔软又温暖的内里。冴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要触摸一样，在碰到微凉粗糙的布料后如梦初醒版攥紧了拳头，不再幻想。

    洁世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速交代之后的事情，“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把你和弟弟的简历完善一遍发给我，这是我工作通讯，我到时候向他们引荐一下，联系不到我的时候香榭街411号找我，会有人带你进去。”把事情交代完后洁世一又指了指和他一起出现的东西，“这是一些生活用品，我想着你们之后可能会用就带了一点过来，如果有缺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我叫人送过来。”说完后就离开了，不像是来找人聊天，像是完成了一场实验。

    冴站原地目送人离开，直到身影彻底在眼中消失，听到楼下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他才缓缓打量起堆了大半个墙角的东西，随手拿起一个纸袋，是那种很舒服的质感，里面装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旁边的几个袋子也是各种类型的正装。可能是考虑到他这种小城区来的人在这里买不到正装，特地准备的。

    糸师冴轻笑一声，特地准备，他这样毫无价值的人也值得特地准备。

    他没再打开看其余的东西，估计都是些他买不起但又要用的东西。

    他手上搭着刚刚拆开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拿起刚刚那人还没有喝完的速溶咖啡，在人唇瓣触碰过的对面杯沿，混着那句“有我在”和西装嚼碎咽下，喝完剩余的咖啡。

    糸师冴微微蹙眉，速溶咖啡这么苦吗，那刚刚洁世一为什么能面带微笑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