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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清明回忆篇

    滁州·观棋书院内

    姜吉几次瞄向姜禧,偏偏姜禧倚着脑袋盯着窗外神游太虚,心思早就飞了,自然没注意到姜吉的那些小动作。

    趁着夫子转身之际,他飞快地丢了个纸条扔到姜禧桌上,打着手语比比画画,“看呐,快看。”

    这个纸条打断了姜禧的出神,她慢吞吞地拆开,只见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欲与梁家赛马近郊赛马,来否?”

    姜禧瘪了瘪嘴,她不耐和二叔家那两个小子相处。说是亲戚也不算是,梁二叔是姜老太爷挚友之子,挚友离世幼子尚小,姜老太爷重情义,就把孩子收来养着了。梁二叔成家后也搬了出去,只是每年都会找个时间来相聚。

    姜禧摇了摇头。她才不去,姜吉是个闲不住的,和那个梁彬凑在一起不是蹴鞠就是赛马,样样都要比,无趣的很。

    “啪、啪、啪”,是夫子的戒尺敲了三下。

    “风景清明后,云山睥睨前,春日风光大好,守在屋里岂不浪费?都出去走走,寒食节归来后,将这几日见闻感受写成日志上交于我。”

    夫子抿了口茶,刻意抻长了点时间才开口道,“行了,各自散去吧。”

    散了学,教室中一时乱哄哄的。姜吉早在夫子话音落下时就翻窗跑了。姜禧也根本没什么书本可收拾,拖拖拉拉的眼睛一直斜着前方。

    裴玉檀一身碧色云锦春衫端坐在前,慢条斯理的归拢笔墨。微风吹起少年脸颊两侧垂落的碎发,平白又给这书生意气中添了几分神采。

    室内人走了一大半,裴玉檀才悠悠起身往外走。姜禧紧随其后跟上去,“檀哥儿也回家嘛?一起走吧。”

    “不回,梁文与我去近郊踏青”。裴玉檀走在前面语气闲散,头也不回的扔下句话。

    “啊?你也去啊”,姜禧在心里骂了姜吉一句,早说裴玉檀会去,她早就答应了,非要扯什么赛马。

    说话间到了书院门口,梁文站在树下见人出来了,快步迎上,“这般巧竟一道出来了,劳烦禧meimei帮我把玉祥斋的青团带回家中,我与裴兄踏春小聚就直接走了。”

    梁文文绉绉的辑了一礼,将青团塞进姜禧手中,拉起裴玉檀的袖子便准备走。

    裴玉檀不着痕迹的避过,走了几步察觉姜禧并没有跟上,又顿住脚步,“姜姑娘不去吗?”

    “哦,禧meimei是不去的,咱们走吧。”

    姜禧有些纠结。梁文是个书呆子,每次来都会缠着裴玉檀聊那些四书五经,她听不懂也插不进话,偏偏那个梁文还要问问她什么看法,她每次答得驴唇不对马嘴,惹人哄笑。

    许是没听见回应,裴玉檀回眸望向姜禧。

    他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前几日姜姑娘催着我画纸鸢,我还以为是姑娘要带去近郊玩耍,原来并无此意啊。”

    姜禧作为裴玉檀头号爱慕者,第一时间就觉出他这话不对劲。

    “去…去啊,我回去拿纸鸢,顺便把青团送回去。”前几日软磨硬泡让裴玉檀画了个金鱼纸鸢,放纸鸢姜禧不感兴趣,但画纸鸢却要花费裴玉檀一下午。

    她陪在一旁一会儿磨墨,一会儿递笔,实在帮不上忙了,趁着裴玉檀腾不出手时,又喂了几块鲜果进人嘴里。

    她就是想和裴玉檀呆在一起,什么纸鸢她早不知道塞哪去了。

    见她答的勉强,裴玉檀收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愉,淡淡撇了姜禧一眼,又与梁文并肩走去,“那就一起回一趟吧,我让家中准备些吃食,午饭就在远郊的青坡上吃,更有野趣。梁兄意下如何?”

    “甚好啊,再带上几壶好酒,咱们流觞曲水,岂不快哉?”梁文简直喜上眉梢,裴玉檀文采极高,每每与他相谈都大有收获。不过他甚少应约,没想到这次这般顺利!

    三人相约来到远郊。

    这处其实只是一个小坡,每到四月天暖了,春草初生,放眼望去铺了满地嫩绿。坡下是条小溪流,这小坡地势低洼,四面又环山,春雪初融之际,各处山泉雪水便汇聚于此。

    有山有水又视线开阔,每到春日便常有人来此处踏青郊游。

    梁文兴冲冲的在溪边搭帐子,摆案桌,忙得不亦乐乎。

    裴玉檀和姜禧靠坐在树下,面前地方放着一个燕子纸鸢。

    “呵..呵呵,那个,你画的那个,我收藏起来了,拿出来玩耍,一旦脏了坏了的,多可惜啊。”姜禧额前三道黑线,尴尬开口。

    裴玉檀画的纸鸢刚才在家中翻个底掉也没找到,到底塞哪儿去了,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裴玉檀恍若未闻,脸扭向一旁,手里捡了根草棍,一下下敲在身侧的野花上。

    姜禧拿起地上的燕子纸鸢,凑到裴玉檀身边,“你瞧,这个画工和你比真是差远了。线条又粗、描色又不均,就算飞走了也不心疼,对吧?”

    裴玉檀依旧不想理人,过了半响才没好气的开口,“哼,还比什么画工好不好,反正不也都得扔掉。”

    “没扔呀,我真是放起来了,就是…就是不记得放哪了。”姜禧一时结巴,见他一下下抽在那野花上,打得花瓣零落,想来少年该是气极了。

    “裴兄,禧meimei,快来。”

    二人入席,这场探春小宴也算正式开始了。

    “今日春光大好,不如咱们就以“春”字做飞花令。”梁文急不可待的开口,忙活了一中午啊,总算能开始了。

    裴玉檀斟了一杯酒,散漫说道,“好啊,不如再加一条规则,“春”字在诗句中出现的位置越靠前,得分越高,输的人相差几字喝几杯,梁兄觉得呢?”

    “妙啊,那咱们开始,禧meimei要不要也….”

    “她就算了,扰了兴致。”裴玉檀在一旁毫不客气,悠悠开口。

    姜禧撇嘴,“你们来你们来,我吃青团赏春光。”

    裴玉檀和梁文二人几番切磋,你来我往,姜禧在一边听的直打瞌睡。

    裴玉檀余光扫过,支着脑袋的少女头一点一点的,看背影也知道快睡着了。

    “暂伴月将影 ,行乐须及春”。裴玉檀心思不在诗上,随口应付。

    “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哈哈哈,我赢了一局。”突然的高声震走了姜禧的睡意,她迷蒙的抬头,只见梁文红着脸站在原地仰天大笑,“我数数,是三个字,裴兄喝上三杯吧。”

    一听裴玉檀输了要喝酒,姜禧自告奋勇向前,“我来喝,我替他喝”。说罢拿起自己的杯子斟满,一饮而尽。

    姜禧可不敢再让裴玉檀喝酒。

    记得今年初一,邻里之间互相登门拜年,中午留饭相聚。席间孩子们没人经管就喝了起来。姜禧欠兮兮的对着裴玉檀说着吉祥话,举着杯偏要人喝一杯。裴玉檀推脱不过,想着不过是一杯就喝了。谁曾想,姜家粗犷,喝的全是烈酒,一杯下肚,病了三天。

    “这不行啊,你没参加不能替酒。”梁文好不容易赢了一局,自是不肯这般算了。

    “梁文哥,他近日在调理身体,确实不能喝酒,我替他喝了还不是一样。”姜禧还要再饮,被裴玉檀打断。

    “姜姑娘,女孩子还是少些饮酒才好。这点酒我还是喝的了的。”裴玉檀并不承姜禧的情,举着酒壶往那八分满的杯中又倒了一些,直到溢出才停了手。

    少年作势举杯,被姜禧一把夺过,“你喝了又要难受。”

    “梁文哥,他真喝不了,这样吧,这三杯我先喝了,然后咱俩对一局,输了我喝一壶,赢了他就不再喝了,如何?”

    “好,爽快,尽管来对!”梁文现在目酣神醉,听说要比就顾不得其他。

    见姜禧拦着不让自己饮酒,裴玉檀凉了一中午的脸色总算有了好转。

    他不紧不慢的添油加醋,“梁兄岂会占自家meimei的便宜,既然说一壶那便都喝一壶,梁兄也不差你那一壶。”

    “对,禧meimei,输了我便喝上一壶。”梁文站不直了,脚步浮沉的将自己拌倒在地。

    他支起身子,“禧meimei先来吧。”

    姜禧眨着眼睛询问裴玉檀怎么办,少年眉眼都染了笑装作无辜的摊手。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姜禧无奈,做不出来诗难道还背不出来诗嘛,要不是怕自己那点子水平出口成章引人怀疑。带“春”子的诗,她能背出来一大堆。

    “首字带“春”,像梁兄这样的君子,岂不是要愿赌服输,喝上一壶了?”姜禧忍不住笑,裴玉檀分明就是看梁文醉了,拿话引着人上钩。

    “喝一壶,你们俩先别晃,我喝一壶。”梁文本就摇摇欲坠的坐不稳,看人都是重影,他端起酒壶,顺着壶嘴就往嘴里灌,不过半壶,就摔了地上醉倒过去了。

    “噗呲”,姜禧笑出声来,“干嘛灌他酒呀,既然他都醉了,咱们放风筝去吧。”

    “哪里来的风筝,我的金鱼没了,我也不喜欢燕子。”裴玉檀上挑着眼尾,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姜禧和他相处一年,自是对他那些檀言檀语很是了解。既以窥见冰川消融,自觉抓紧机会保证道,“别生气啦,我以后绝不乱放,我回去找个箱子,把你给的这些都单独放起来。”

    裴玉檀俊朗的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笑意,明媚春色里,如珠生晕,美的让人赏心悦目,“既如此,就再信你一回吧。”

    两人撇下梁文,溜溜哒哒的往山坡上走。

    姜禧一路上摘花,到了坡上刚好凑成了一捧,“裴玉檀,你会放风筝嘛?”

    “我不会啊,你总该会吧”,少年解开线轴抖开递给姜禧。

    “我也不会啊,你都能画出来,怎么能不会放?”姜禧将线轴推了回去,如果两个人都不会,那拿风筝来干嘛。

    裴玉檀倒是一脸无所谓,“画出来又不代表我会,反正放风筝嘛,也没什么难的。”

    “那你试试?”,姜禧闻了闻手里的花,她还是很信裴玉檀的。毕竟在她看来裴玉檀就是个学霸,学霸总有办法。

    “嗯,你准备好了嘛?”裴玉檀反问。

    “我要准备什么?”姜禧一脸懵。

    “嗯,你准备好了。”少年扬起一抹笑,突然牵起姜禧的手就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放线。

    二人牵手奔跑笑的开心,姜禧手里的花顺着他们的跑过的路洒了一地,好一派天真烂漫。

    而另一边,立在对面野坡上的姜吉看着他俩的身影,嘀咕道,“梁彬你看,他俩身后拖了个什么东西一直在地上滚着,你看看,能看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