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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清水,意识流刀)

    江余x萧若鳞

    执念

    1

    夜幕刚刚落下,江余屏息蹲在一处茂密树冠之中,他正在观察着自己的任务目标,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这回他接到的是死令,据情报目标携带重要信物于今夜途经长安长蛇谷,而他的任务就是夺取信物并且不留活口。

    此时间大如银盘的圆月擦着树冠升起,初升的月光让整个世界迷茫了起来,江余只看到正扎营休息的目标附近悄然亮起几盏幽灯,而在目标反应过来之前,几盏幽灯砰然散作满天星光,同时也扬起了漫天尘土…….我蹲守了半天的死令目标呢!那么大个人怎么没了!江余在那一瞬间感到了满心凌乱,可别是情报泄露了有人来坏事。

    他一窜冲去了案发地点,任务目标躺着,有一人手执魂灯在边上站着,月光在他银白色的衣袍上熠熠生辉,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人你处理一下回去交差吧,我的任务完成了。”

    江余心中一凛,凌雪阁的任务除了阁里上层不该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个人怎么回事?他握紧手上链刃,想留住人好好问问,情况不对得把这人也处理了,但是面前火光一闪,人消失了,只余半张纸片带着残留火光缓缓飘落,他伸手一截,最后丁点纸片在掌心化为飞灰。好家伙,证据丝毫不留。

    他只能收拾起案发现场,好在目标身上该在的信物都在,那个人虽然截胡了人头,但是并不影响自己交差。江余将目标尸首处理了,一边想着,刚才自己摊上了那叫什么事,希望别真的另生事端给自己招了麻烦。反正如今任务可以交差,那个人也没留下任何自己出现过的痕迹,天知地知我知,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2.

    事后江余暗里做了一些调查,他看见的确是一些江湖方士的把戏,似乎是叫做使役之术。江湖方士流派众多,但是cao纵魂灯的只有西北衍天宗一家。衍天宗?只听闻这一宗派深知自身所学易犯君王忌讳,早迁往西北大漠深处不再出世,那他们的门人会轻易出现在关中吗?他们这样的人要是真贸然出现在了关中,是所为何事呢?江余感觉自己想不明白,只觉得也许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3

    之后的很久,再没发生任何特别的事。好像那天月光下发生的事真是一场蟾宫娘娘织就的梦境,人真是江余自己杀的,没有游魂似的幽灯,也没有炸开的满天星光。

    今天的江余着实没什么事,身着普通布衣吊儿郎当地在长安郊外某僻静处躺着晒太阳。江余没事时确实喜欢发呆,他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从早秋稀疏的泛黄枝叶中挤出来的蓝天,想着那天奇怪的事、想着到底会不会是衍天宗重新入世。直到手边突然拱进来一个毛绒绒的活物他才醒了过来。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长安城郊凶巴巴的野狗何时与人如此亲近,收回目光一看是一只大概是白色、长耳长身的…..狐狸?这只狐狸真的脏得让人差点辨认不出它的物种,一身毛毛虬结,东沾一块灰西沾一块泥,本该蓬松的大尾巴直接惨不忍睹。可这脏兮兮的生物像是找到亲人一样拱在江余身边,江余没有洁癖,但是不妨碍他想把这狐狸提溜去洗干净。

    江余不知道这狐狸是来干什么的,他把狐狸洗刷干净并且喂了些吃食,想打发狐狸从哪来回哪去,但是狐狸就跟着他,江余甚至用上了凌雪阁独有的潜行步法也没甩开它。一回头,狐狸那上飞的细长眼里仿佛落了莹莹泪光,好像把它丢掉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一样。江余试图和它讲道理:“别跟着我了,我连小豹子都养不好,你跟着我讨不到什么好的。”狐狸盯着他,好像是听懂了,转头并且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似地离开,江余松了口气,殊不知狐狸又回来叼着他衣摆往一个方向走去。

    4.

    感情这家伙就是有求而来的,还蹭了个饭。

    江余被狐狸拽着走,他也好奇这样一个小生灵能拽着他去看些什么。只是这路越走越荒僻,甚至弥漫起了奇怪的足以遮天蔽日的浓雾,前方道路逐渐看不清明,本能让他绷紧身子并随时准备抽出自己背着的链刃。狐狸带着他走到一处林子深处,停在一方小土堆前,狐狸使劲扒拉松散的土堆,露出一个石板,看起来仿佛是它对此无能为力才拉江余来帮忙。江余看着狐狸扒拉着那个石板,领会了它的意思,抽出链刃往那一劈。石头质地脆,一劈就碎开露出底下一方极小的石室,石室里列着两样东西,一盏琉璃灯和一个木盒子…….完球,这盒子怎么和凌雪阁的归元盒长得如此相似。

    江余捞出这两样东西,狐狸拿自己的鼻子拱了拱琉璃灯,像是呜咽了一声。此时的江余正端详着那个形似归元盒的东西,好,它真的是归元盒,但是凌雪阁成员的归元盒本该收纳在凌雪主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及仔细查看盒上线索,就注意到了狐狸的举动。“难不成,这是你主人的东西?”江余提起这琉璃灯查看,觉得似曾相识,好像那天夜里见到的人手里提着的那盏。是衍天宗的魂灯,那它的主人呢?为什么凌雪阁的归元盒会和这魂灯一起藏在这荒郊野林之中?如果魂灯主人出了意外,那前些日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谁?

    江余就坐在石洞边上,仔细查看这两件物什,魂灯上刻了篆体的“若鳞”二字,头皮发麻的是,归元盒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如果“若鳞”是一个名字,那么他确实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更无法理解自己的归元盒为何会和别人的物件共同封存在这里。

    5.

    最后江余带走了魂灯和归元盒,那只狐狸仍然跟着他。真可恨狐狸不会说话,江余真的很想问问它,为什么它会找上他,又带他去挖了那个石室,那是谁挖的石室谁放的东西?他剜了一眼紧随身边的狐狸,并且思考起要怎么处置这只狐狸。就怕它的主人真的不在了,那么好看且亲人的狐狸真的可以独自流浪吗?自己虽然今日暂且清闲,但是随时可能被召回阁里处理新的任务,也不能带着这狐狸到处跑吧。

    思及此处,耳边传来振翅声,是阁内传达快讯的飞鹰…….这事真不能想,一想还真的被召回阁了。江余想了想,蹲下身来把魂灯系在狐狸身上,“这是你主人的物件,还是交由你带着吧。你可以带着它去寻寻主人的故人,我实在无法带着你了。”江余揉了一把狐狸的小脑袋,转身运起大轻功离去。

    这回狐狸没有咬着他衣摆,蹲在原地看着人离开了。

    6.

    “九月十日申时,长安城西,交接情报。”经鎏紫灯照射的密卷现出数行字样,江余收起密卷即刻前往拔仙台整装出发。

    江余到任务地点时天色暗了下来,凄清的小巷里一个术士模样的人正在准备收摊。

    江余走到卦桌前,以手指击桌打出暗号手势。术士闻声抬头,一双眼没有焦距,可能是个瞎子。“施主可是要摸骨看相?”江余伸出手去,一张叠成小块的纸被默不作声地塞入他的护袖之中,这术士煞有介事地一寸寸摸索着江余的手,江余之觉得这手细腻而又缺少温度,是一个文士的手没错了,这手顺着指尖、指节、腕骨、手肘…..一点点向上摸着,直至耳侧、颧骨、眉骨。江余心里觉得别扭但还是没挪开,可能是这手的触感过于适宜。末了术士道:“施主有好福,此生必能长命百岁。”他又垂目摸索着收拾起了东西,“施主请快去吧。”

    江余感到一头雾水,他们凌雪阁的人还能和长命百岁搭边?他想再问点什么,但是刚才已有一番耽误,此时合该以回阁复命为先,他丢下一句“以后有缘与先生再叙。”后即刻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那卦摊下台布一动,身上挂着魂灯的白色狐狸冒出了头,它把头搁在术士膝上,术士揉揉它的脑袋,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或许无缘了。”

    7.

    尊师亲启:

    尊师请先勿怪徒今双目昏昏以致笔迹混乱。叩首。孽徒萧若鳞不孝,为一己私欲妄动他人命盘,所为实属逆天道而行,但徒如今魂力无几,恐无力再回师门领罚,或许自请师门除名以谢罪。若术法结成,世间再无萧若鳞,只愿江余替萧若鳞涉足百川,翻越千山,赏尽四季花。孽徒再叩,若尊师念及多年师徒情分,徒再恳请尊师收敛孽徒魂灯并江余归元盒合葬于长安南郊,涕泣感激不尽。

    孽徒萧若鳞绝笔

    8.

    “九月十五酉时,长安长蛇谷,夺取信物,死令。”

    江余感觉自己许久没接过死令,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激动。他早早去了任务地点附近蹲守,直到酉时将近,他看到了疑似任务目标的人影靠近,寻地扎营休息。江余屏息蹲在目标上风口的浓密树冠中,点燃迷香等待一个任务目标中招松懈的时机,打算那时出手一击必杀。他心里倒数着数,眼看着人即将倒地,链刃一伸直取对方后背。被躲过了。

    “哪来的杀手那么次啊。”目标发出狂妄的笑。也是,胆敢一个人携带重要信物走夜路的怎么会是好相与之辈,区区迷药算什么。

    江余与他缠斗片刻渐显不敌。完球了,这是江余最后一个念头。

    9.

    人之将死是会看见跑马灯的。

    江余感觉自己在这一刻突破了许多迷障。

    比如他确实看见过那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人,也看见过幽灯炸出的满天星光和飞扬的尘土。他也曾和那个人一同快马看尽长安花,也曾把这个人抱在怀里,一叠声喊着他的名字:“若鳞”,甚至他回阁偷偷取出了自己的归元盒交给了他。因为他认为萧若鳞就是他的归处。

    萧若鳞在命理以及术法方面一直多有天才,有一天他看着江余,很认真地说:“我算到你命中有大劫,我得想个法子帮你化了。”江余只揉揉他柔软的发顶,说:“凌雪阁人命不金贵,多活几时都是天赐,用不着费这个力气。”萧若鳞比较倔强:“那我也得让老天多送你几天!….”后句还没说完就被江余封住了嘴:“你和我多快活两天不比找老天强讨那些日子强?”

    找老天强讨两天哪是容易的事啊,是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好好活几天。

    可是萧若鳞不认这个理,他为了琢磨办法什么远古禁术旁门左道都不放过,江余出任务看不到还好,要是在家看着他那么拼命,必然是把人逮回床上按着的。

    直到有一天,萧若鳞很快乐地说有办法了。

    跑马灯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