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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根的地方，在周子萧方才亲吻过的地方，有一道凸起的疤痕。

平时头发挡着，不太明显，只有亲手摸上去，才知道那道伤疤有多吓人。

唐远下意识地要躲开，周子萧却捧住了他的脸，轻声说：“阿远，想打发我其实很容易，只要一句话——只要你说一句不爱我，一切都会结束。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你摸摸这道疤，告诉我，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周子萧的眼睛很好看，里面隐隐有水光的影子。

他在逼唐远，也是在逼自己，一刀剖开两颗心，于绝境中找一个新生的可能。

（4）

唐远脑袋上那道疤，也是道有故事的疤，被周子萧他爸一盘子砸出来的。

周老爷子做了一辈子检察官，位高权重，眼里不容沙子，还是个资深恐同，看见同性恋像看见蟑螂。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宝贝儿子，也是个隐藏的蟑螂。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去。一拐杖把周子萧那个混蛋玩意扫出了家门，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周子萧也真听话，除了按月打钱，定期向家庭医生询问老爷子的健康情况，整两年没踏过家门。

可把老爷子气毁了，多吃了好几瓶速效救心丸。

唐远跟周子萧认识没多久，周子萧搬家，要唐远去帮忙。两人同时弯腰去搬纸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周子萧的额头撞上唐远的，下一秒，他的嘴唇也撞在了唐远唇上。

那不能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只是柔柔一碰，轻且暖，唐远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惊呆了，未经风月的小男孩一般，瞪圆了一双眼睛。

周子萧不敢抬头，血红的颜色从耳根处开始烧起来，磕磕巴巴地说：“你要是没有男朋友的话，或者打算找个男朋友，能不能先考虑我？我有车无房有工作，收入还行。单亲，老爸有退休工资，虽然是个事逼，但不事儿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俩人进进出出搬东西，房门没关，周子萧这话一落地，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暴怒的吼声：“小王八蛋，你说谁事儿逼！”

周子萧傻了一秒，心道，真是遭了邪了，怕什么来什么！

他拽着唐远的手，把唐远往自己身后藏，挺直脊背和他爸的怒火正面硬刚，沉声说：“爸，我早说过我是同性恋，我就想跟男人过日子。你就算打死我，结冥婚，我也只能跟男鬼结。”

唐远躲在周子萧身后，没忍住，笑了出来，都成鬼了还惦记着结婚呢，您可出息大发了！

周老爷子当了半辈子检察官，善与恶统统在他手里被审判，一身遇神杀神誓不妥协的刚烈气息。老爷子二话不说，朝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子扬手便砸，去势风声赫赫，只听声音，就知道带了多大的火气。

周老爷子脾气犟，周小爷也没强到哪去，周子萧不动不闪，迎着砸来的玻璃盘子，直愣愣地杵在那，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气好，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有点刺眼。虚幻的金色光雾里，周子萧隐约看见眼前闪过一道影子，紧接着，砰地一声，玻璃盘子碎裂如雨。

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唐远晃了晃，扶着桌角勉强站稳，开口时居然还带着点笑，对周老爷子说：“周叔叔，孩子不能这么教育，会吓坏他的。”

周家一大一小两位爷，同时傻了，周子萧先反应过来，朝他爹吼：“周老头！你居然打我对象？！你打我对象我跟你没完！”

周老爷子也吼：“没完就没完，有了对象不要爹，当老子怕你！”

这不是父子俩第一次闹得鸡飞狗跳，却是周老爷子第一次松口，默认了儿子的对象也是个男滴！

飞溅的碎片划伤了唐远的眼睛，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里，唐远的眼睛上都覆着纱布。

唐远皮肤白，下巴还有点尖，白色纱布挡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像极了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那叫一个可怜。

周子萧愧疚得都快给他跪下了，一个劲地说，等出了院，你哪都不许去，乖乖跟我回家，做我媳妇，我养你，我好好对你。

唐远逗他：“你好好赚钱，先给我买个导盲犬吧，我要是瞎了可怎么办？”

唐远的眼睛蒙住了，看不见周子萧的脸，自然也看不见，那一瞬周子萧眼睛里涌起的湿润的光。他佯装咳了一声，盖住嗓音里的沙哑，轻声说：“阿远别怕，我不会让你看不见的，我有眼睛，我把我的眼睛给你。”

唐远笑起来：“是你家老爷子把我拍成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应该要你家老爷子的眼睛啊！”

周子萧棒槌一个，立即卖父求荣，说：“我们爷俩的眼睛，你想要哪个都行，都给你！”

周老爷子难得放下心结来探病，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宝贝儿子要挖他眼睛，气得肺都要炸了，抄起拐棍把儿子揍得像孙子。

后来，唐远的眼睛治好了，但是，额角处留了一道两厘米的疤。周子萧也留个了个毛病，喜欢吻唐远的额角，一边亲吻一边问他还疼不疼。

唐远就笑，傻子，这都半年多了，头发都长出来了，疼什么疼。

周子萧的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他说：“不疼就好，我最怕阿远疼了，我不要阿远疼。”

这样小心的周子萧，一心怕他疼的周子萧，站在他面前，问他，阿远，你还爱我吗？

唐远给不出答案，摔了手上的汤匙，把周子萧从家里赶了出去。

周子萧站在门外，声音有些低，但是很坚定，他说阿远，我明白的，我不会放弃，我们会有新的开始，我相信。

自那以后，周子萧有时间就往唐远上班的公司跑，每次来都不空手，咖啡甜点小饼干，把整个部门都喂成了婆家人，一口一个子萧哥，叫得比亲meimei还亲。

唐远关了办公室的门不见不理，隔着门板听见周子萧跟新来的小助理交代，说：“蓝色袋子里的装得是香草冰淇淋，专门买给你们唐哥的，你看着点，别让其他人吃了。小盒子里的半熟芝士也是给他的，你们唐哥护食，别跟他抢，不然，他要发脾气的。”

唐远气得想骂街，你才是护食呢！你们全家都护食！

一个星期后周子萧出差了，有件案子要异地取证，唐远原以为终于能清静几天。没想到人来不了，外卖可是不闲着，一到下午茶的时间，外卖小哥排着队的往办公楼里进，奶茶咖啡小饼干，有一次还送来一个特别大的毛绒玩具。

玩偶带录音功能，拍一拍，扬声器里传出周子萧捏着嗓子的说话声：“阿远不要想我，我很快就回来！”

声音又尖又细，像太监。

办公室里的起哄声险些炸锅，唐远无语半晌，到底没忍住，打电话过去骂人：“姓周的，你今年满三岁了没？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周子萧好脾气地笑，说：“阿远不要太想我，我很快就回来。”

原本说好只去八天，可一个月过去，人还是没回来。起先还有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