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傻狗傻狗

    第十五章

    “后来它埋在了那里。”

    那是奶奶家老黄狗生的那一窝里的最后一只，许是瘦弱再加上憋久了，看起来病恹恹的，活不下来的样子，但林阮就是喜欢它，从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

    它活下来了。

    “那个时候应该才一周左右，它半夜三更的时候常饿了叫奶，叫得比公鸡还早、还吵。我就等着那个时候，披着衣服就出去，省得奶奶听得不耐烦了。”

    白天林阮扒拉着它的大哥大姐，给它抢奶，晚上裹着林阮那块破了个洞的擦脚布，活下来了。

    可奶奶家养不起那么多只狗，小奶狗或卖或送，一只又一只地减少，这只病弱的狗也进了奶奶的眼。

    老太太一辈子穷过、富过，人到老年再次回归清贫，愈发节省起来，就是人的粮食老太太都不想多喂一口，更何况一只狗呢。

    她要把所有的钱都攒起来，给儿子东山再起。

    她是个积德的良善人，做不出来杀狗的事，她就把这只狗丢到了路边，有没有好心人捡走它，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的福气了。

    第一回丢到了院门前的路边，被林阮捡回来了；第二回远远丢到了村前路边，又被林阮捡了回来；第三回奶奶去县里赶集顺手丢了，林阮哭着求邻居哥哥骑自行车才把小狗捡了回来。

    几次三番的，奶奶也被惹火了，抡着棍子问她以后还捡不捡了，林阮死倔着流眼泪不回话，明摆着就是打死也不放。

    “我那个时候没用，竟然就听着她那么骂，挨打了都不知道逃。”

    老太太气得厉害，两眼一黑就要倒地上，刚能站稳走路的林骄还在旁边拍手叫好，龇着几颗傻牙嘎嘎乐。

    奶奶把棍子一丢，把林骄抱着气冲冲就往厨房去了，算是默认下了这件事。

    于是小狗留下来了。

    也许是它也知道这段渊源，在这个家里，它和林阮最亲，就是奶奶凶她，也要被它一顿龇牙咧嘴乱叫，挨打也不长记性。

    “奶奶那时候就傻狗白眼狼的骂，我听了却高兴，后来傻狗叫着叫着就真成傻狗了。”

    “林骄是个笨的，一直以为是他害死了傻狗，但我知道不是的。”

    那时候他初初上了小学。

    因为富过又灰溜溜地回来，乡里对他们的闲言碎语一直都没少过，林骄自卑，很容易和别人七言八语就吵起来，小孩没个数，打起来是常有的。

    但那次不一样，那次大半个村的小孩都被林骄打了个遍，有个小孩甚至被林骄按着打打破了相。

    其实林骄自己也被打得很惨，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家里门槛都要被踩烂了，村人来了一户又一户。

    后来傻狗就死了，尸体分成了一块又一块，村头一块，村尾一块，村东村南村西村北，到处都是她的傻狗。

    林阮初中周末放学回来，天都黑了，敲着门挨家挨户地要，有的被缠烦了砸着盘子还了她，有的连骨头都丢了，喂了牲畜。

    “是那个时候，我明白了，太宰治的一句话——”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

    奶奶为了教训她，没给她吃饭，却没看见黑暗里，少女臂膀下一双觉醒了凶光的眼。

    傻狗嚼碎了的骨头，撑起了一个懦弱的林阮，后来才有了王凯眼里的疯女人。

    “它是真的傻，竟然也不知道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