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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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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上最热的时候已经过了,太阳西斜透过枝丫,晒出一片野花香草的欣欣向荣、勃勃生机。茂密的树丛底色由上山时的黛墨转为石绿,凝视细看叶片,其中边沿荡漾着水色通明。

    在驾车回家的路上,赵恒摩挲着鞭子想了很多。

    或许是菱娘作为曾经家中的长女长姊,如今家中的半边天,为人向来沉稳内秀,处世向来静水一平。

    赵恒很清楚其实菱娘比自己成熟得多,赵家的泥土虽没有用溺爱为肥泡烂自己的底根,但精心养护与在泥地里摸爬滚打野生野长十几年相比绝对是不一样的,她有在斤斤计较与鸡毛蒜皮的矛盾里磨出的圆滑清醒、在波澜里过早沉淀的慎重冷静,她做得到他太多做不到的事情,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是移栽的乔木也可能因环境渐而败枯。

    赵恒也知道自己那一日只是恰巧撞见了她最不想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她在调适与发泄中克制,难熬的那一夜,忍耐着恨意与无从倾诉的惧怕,自己的出现或许让那一根颤抖的绳崩断了,破罐子破摔地直接告诉自己全部的经过,是在坠落时寻觅一根波涛里的横梁。

    赵恒其实很清楚,即使自己不出现、不询问,菱娘自己熬过那几天,她会整理好思绪清晰地告知自己,她受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幼时无人可让她倾诉、为她申诉,她如今却将所有的努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视作“破罐子”,再摔一次在自己面前。她或许拿不准的是从前、现在与未来。她会询问自己,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即使是万般不好的回答她可能也会沉默地咽下,成为压倒精神与身体的最后一颗稻草。

    然后终点是……“井”。

    杀人,菱娘受了那样的折磨杀了个罪魁祸首算什么,只恨不能扒筋抽骨再挫骨扬灰!杀人,若那日没有杀,被人绑着杀死烧死淹死打死的还不一定是谁!

    赵恒知道自己在某些无可转圜的局面永远无能为力,但有些东西绝对不能成为横在爱人与爱人之间的一根刺,磨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我回来啦!”赵恒的衣袍早被夕阳余晖嚅着晾干了,他熟练地驾着牛车驶回地方停好,将采买的东西先卸下堆进柴房,锁好屋里屋外的门,再转进院里晃悠。院里余热散荡被隔在屋子之外,探头看过没开火有些冷清的厨房又在后院转了两圈儿,没发现问题没找着夫人便轻快地踱步进屋,掀起门帘借着昏昏的夕光将糕点放好在桌上往床边看看,看到了拱起的身形就彻底放下心来,先从茶壶里倒了杯清茶,灌进嘴巴里又慢酌了两杯才上前轻轻掀开床帘束好。

    “月亮都要照屁股啦,午睡还没起吗?”赵恒柔声细语地问了声,看着菱娘拱着被子哼哼两声,便也吃吃笑了笑。

    “那我今日也早些睡罢。”

    摸手摸脚地去旁侧脱了外袍换了里衣洗漱完毕上床,也从边沿抽被子掀开,拱进被子里将菱娘从坨坨里捞了出来搂在怀中,为她拢好脚塞进被子里。菱娘闻到赵恒身上熟悉的味道也习惯性地拥着腰往胸前埋。

    “菱娘,咱们明日出发,顺着水道就能走一半里程,听说那日上游城镇富庶,要举办繁华的灯会,咱们虽来不及从陆上赶去,但要是顺利傍晚夜间或许还能看到漂到河干的河灯、升于空中的孔明灯,应当是十分漂亮的景色!”赵恒的下巴抵着菱娘的额头,声音从菱娘的迷蒙梦境里透进去,是极其飘渺的声音,风拂竹木一样好听,融到梦里的江河明月里,成了模糊现实与虚幻的一场相遇。

    ……讲学的声音作评书之用也是不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