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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结束吧

    

快点结束吧



    “没事吧?”

    “枝枝,我想跟你聊聊。”钟嘉诚快速跟上她。

    她揉揉脑袋,“不用了。”

    “就十分钟行吗?我等你半天了。”钟嘉诚语气平和,还有那么一点的....

    卑微?

    对,就是卑微!

    以为做梦,柳枝枝侧目凝着他。

    皓月清风,钟嘉诚神色从容,身上满是优等生的清俊气质。

    那架金丝眼镜下,她突然觉得,钟嘉诚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糖衣炮弹。

    孟老板比他帅多了。

    孟老板像是凶残的野狼,那两条紧实又不过分硕大的手臂线条,棕色皮肤下他的一切都浓烈且夺目。

    帅气多金,除了偶尔逗她两句,孟老板人也说得过去,存在即是雄性高荷尔蒙的代表。

    钟嘉诚这种......

    顶多是她可悲的大学时期,遇上了一个外表干净的资优生。

    乍见之欢没能久处不厌,柳枝枝嫌弃地啧啧嘴。

    “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啊?”她这番回神。

    钟嘉诚浅笑,“枝枝,我还没吃饭,去旁边餐厅边吃边聊好吗?”

    奇妙的脑回路成功把自己整得发怵,柳枝枝无心应对他要说什么,只想弄清楚她怎么会往孟侦身上扯。

    之前在车里,想到500块钱,柳枝枝也心疼地要命。

    可能,她以前也没那么喜欢钟嘉诚吧。

    不清不楚地,她跟着钟嘉诚来到小区附近一家茶餐厅。

    见柳枝枝眼巴巴望着窗外,钟嘉诚视线跟过去,一家装潢风格热闹的牛rou面馆,叫“三木”。

    以前柳枝枝说过她家做过牛rou生意,钟嘉诚俯身凑过去,敲两下桌子,“枝枝,你要吃那家吗?”

    望着三木,柳枝枝缓下杂乱的想法,“不用的。我吃过了。”

    钟嘉诚略作颔首,看她眼里有点急躁,声音压得更柔,重开话题,“枝枝,我辞职了。过阵子会去星衔。”

    “哦。”柳枝枝牵强地微扯嘴角。

    反正比她一个月3800块低保好!

    就一个哦,没了????

    钟嘉诚有点尴尬,搭在裤腿上的手指微微抽动。

    犹豫一秒,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你能来吗?跟我一起。”

    耳壁轰鸣,柳枝枝果断摇头拒绝,“我有工作,不用了。”

    前几天星衔传媒hr给她发来一封邮件,还好她骨气硬,没去另一个坑里当财务助理。

    她站起身来,“你自己吃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哎,枝枝——”

    钟嘉诚话还没说完,眼前两条小细腿,溜得比兔子还快。

    恍若星河的眸子浮出失落的情绪,他瞬间食欲全无,买单出餐厅。

    环视这条夜晚市井人烟的街道,瘦小的身影早已消声灭迹,他心里那池轻快也去得无影无踪。

    口罩遮住钟嘉诚挫败的作案痕迹,他蕴含失落的眼皮半沉,抬腿往停车道走。

    没走几步,他又折身,扫着那家满是暖光灯光的三木牛rou面馆。

    *

    “meimei,你怎么还拍呢!”

    橱窗靠里那张桌前的男人,孟茱已经悄默声打量十来分钟。

    “顾客隐私啊!”叶凡伸手去夺她手机。

    孟茱手快,偷拍的男人侧脸半身照已经发到对面。

    江令屿秒回,【怎么了?】

    孟茱打字:【你哥?】

    那头回:【很像吗?他是我师哥。我们教授经常请钟师哥回来演讲,给他项目里塞学生。】

    看完她把手机关上,朝叶凡问他怎么一个人点那么多菜。

    “谁一个人点那么多菜?”

    孟侦这会儿出来,说没胶带了,让叶凡去跑一趟。

    孟茱指指位置,“那个。”

    孟侦抬眼看去,刚好跟坐着的男人对视上。

    钟嘉诚对视线很敏感,从落座就发觉门口那个女人在看她。

    不同于柳枝枝那种懵懵傻傻的样子,女人那双狐狸眼,是明晃晃的扫视,像在审阅什么东西。

    这会儿他正对上柳枝枝冒牌男友的眼神,心里更加疑惑。

    他黑色短袖外面套着一个皮围裙,一条胳膊纹身满臂。运动卫裤和运动鞋,浑身不超过五千块钱。

    金融人对数字的激敏度,钟嘉诚不禁发散思维臆想他。

    估计是柳枝枝的熟人,一个朋友。

    在这片住宅区,一家装潢、服务和味道都还不错的连锁店,厨子一个月顶死不超过万把块钱。

    包括之前那套dior经典款西装,加上皮鞋也不足五万。

    钟嘉诚这么贬低的自我满足着,渐渐不再烦躁厨子在办公室,那只搭在柳枝枝肩头的胳膊。

    “哥,你觉不觉得他跟江令屿很像?”孟茱低头回消息。

    ......

    “像不像啊,问你话呢!”

    等半天,还是不回话......

    “哥!”孟茱急了,抬头瞪他。

    发现桌前落座的男人,已经站在她右斜侧方一米处。

    恰时他哥开口,“先生,怎么不吃饭就走?”

    这位顾客没说话,眸光在孟茱这边点了一眼,特别浮的散焦感,而后往右顺到他哥那里,变成定定地凝视。

    “没食欲。”男人语气十分淡漠。

    孟茱微挑眉,琢磨半天总算搞清楚,这人活脱脱的职场版江令屿,像是出身富贵,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官二代。

    江令屿在图书馆也会戴金丝眼镜,两人身上那份清冷都如出一辙。

    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再次萦绕上脑,孟茱从前台柜子里拿包戴口罩。

    “哥,我回了。”

    走到门口鞋带散开,她遁身绑鞋带。一道西裤从她眼前飘过,孟茱侧头扬起眼皮。

    那道熨帖的西服身影端正无比,透着股道道名叫“出身”的门槛,和上流人士的虚伪。

    妈的,真想把江令屿的眼镜敲碎!

    *

    实习第一周,柳枝枝忙得屁股就没离过凳子。除了负责给张巍外接的活写文案,还有公司正在开发的游戏文案。

    九个人里只有两个女生,另一个女生是美术设计出身,叫冰月,给游戏人物画画的。

    同事们人都很好,基本都是游戏圈的。

    上班时间大家埋头做软件开发,桌上最多的除了文件资料堆,还有火腿肠和矿泉水。

    写作和设计同理,需要安静舒适的环境。有时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冰月就给柳枝枝递过来一副耳机。

    一周下来,柳枝枝没在外面吃过一次午饭。每天中午有冰月订饭,她跟大家一同聚在会议桌前吃盒饭。

    这天下班前,张巍让她没事儿看看游戏类简讯,多跟朋友打打游戏,文风稍微差点意思。

    这个语气相当委婉了......

    柳枝枝也觉得她不是他们圈内人。在找到一个像样的新工作之前,她别无选择。

    光是周末出门陪严蕾逛街挑衣服,她什么没买,也跟着花了一百多块钱。

    柳枝枝打开干瘪的钱包,那张三木会员卡映入眼前,一个鬼主意从她脑内飘过。

    十分钟后,手机嗡嗡两声。

    这么快的吗?

    合上电脑打开手机,顶部消息栏是孟侦的两条消息。

    孟老板发来一张截图,【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柳枝枝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羞愧得无从下口。

    对面孟侦又问:【半天还没输完?】

    柳枝枝对着删除键狂点,清理作案动机。

    “柳枝枝,为什么要卖卡?”

    低沉的嗓音从电话对面穿入耳膜,柳枝枝吓一跳,垂首发现她按删除键时,秒接了孟侦打来的语音电话。

    晴天霹雳!

    柳枝枝急得眼皮痉挛,连忙把手里的烫手山芋扔床上。

    十分钟前,她在三木公众号文章的留言区,挂了两条低价转让会员卡的消息。

    怎么还把老板招过来了?

    “为什么?”孟侦还在问话。

    柳枝枝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地缝!

    看着收纳柜下面那两根wifi长犄角,她又拿起手机,谎话开口就来。

    “喂——喂——孟老板,能听到吗?”

    “喂——”

    “柳枝枝,都秒接了还装什么信号不好?”

    柳枝枝倏地静声,惹来那边一声哼笑。孟侦声线很低,有点抽完烟的沉。

    做贼心虚的紧张感,还有没由来地拿他和钟嘉诚对比,那声低笑响到心弦,柳枝枝耳内轰隆一声快要炸开。

    “这会儿信号又好了?”孟侦持续刁难她,“你家网线挺有意思。”

    柳枝枝声线压得低而又低,“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为什么要卖卡?”

    纠结两秒,她抛开脸皮,小心翼翼地问,“不能卖吗?”

    孟侦说让她现在拿着卡过来。

    额......

    只能说可能他和柳大壮谈的生意,确实比较曲折。

    二十分钟后柳枝枝进店,楼梯口站着的孟侦朝她招招手,两人在玻璃窗的双人桌前对脸而坐。

    孟侦今天穿的很正经,和她第一次来吃饭一样,简单的黑T和黑裤,震慑力也一样强。

    柳枝枝捏紧裤腿,准备好听他讲店里的规则。

    “卡呢?”

    她啊一声,抬头看他。孟侦眉毛轻皱,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卡给我,我给你退。”

    “哦。”柳枝枝从手机壳里掏出会员卡。

    没走电脑公账,孟侦把卡收了,让她把公众号的留言删掉,微信转过来500块钱。

    这会儿又轮到柳枝枝不好意思,“我吃了几次。”

    “送你。”

    柳枝枝摇摇头,“不行的。给你添麻烦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孟侦没在意,问她为什么想退卡。

    撒谎都撒不好,她只能如实招供,“我这两个月在吃补贴。”

    “你没跟家里人说?”

    有点复杂,总不能跟一个外人说都在定期里存着。

    柳枝枝咬咬嘴唇,“没脸说。”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她窘迫得不知所措,浑身被炙烤得发烫。

    见孟侦眉毛拧着,一副凶巴巴的让人胆寒的样子。神情晦暗不明,压迫感又很强。

    柳枝枝心里愈发难堪,匆忙打开手机转回去50块钱,“孟老板,你收一下。”

    孟侦瞳孔微沉,“不是缺钱吗?”

    这副态度,流进柳枝枝耳里容易变样。

    一发不可收拾地想起那天的日出,飘忽不定的心脏比跳跳糖还猛,她说不清楚窘迫和羞涩哪个占更多。

    柳枝枝干滚发疼的喉咙,“那也不可以的。”

    说完她借口家里还有事情,快速开溜。

    那晚,墙上的横线纸上多了一行字。

    柳枝枝在黑色涂鸦的序号5后面写道,“这个刺眼的、无处可遁的夏天,快点结束吧!”

    刚滞笔,童心电话打来,问她上班第一周怎么样。

    两人聊了几句,童心看她半天话里含糊不清,不拉着她讨论辣妹衣服,也不说工作的事情。

    她情绪有点上来,“枝枝,你是不是工作被欺负了?”

    “啊?”柳枝枝抬头。

    童心看她这腼腆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啊!”

    “没有你怎么......”

    整个人神情混沌,童心吓一跳。

    到底是不舍得说重话,她声音放柔,“枝枝,有事儿可得跟我说啊!”

    事情吧,可能是真有。

    柳枝枝说还得看游戏比赛,匆匆和童心挂掉视频,戴上口罩出门。

    “枝枝,拖鞋没换!”柳大壮提醒道。

    哦一声,她换掉拖鞋,“爸,我下去一下,马上回来。”

    大门哐当一声。

    震得柳大壮连忙护着小杯子里的白酒,生怕掉出来,嘴里捻着话,“这孩子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

    他把酒瓶偷偷放柜子里,配桌上的下酒菜,美滋滋喝着小酒。

    “幸好老子牛rou卤得好!”

    *

    三木店里,叶凡见老板出来,将东西递给他,“侦哥,刚才柳枝枝过来,让我把这个给你。”

    一瓶奈雪的葡萄乌龙茶。

    孟侦问怎么回事。

    “就刚才,她忙里忙慌跑过来,睡衣都没换,问我你在哪儿。我说后厨做饭。她说不用叫了,让我把饮料给你。”

    叶凡笑笑,“侦哥,她前脚刚走。我去给你叫回来。”

    孟侦拽住他,“不用!后厨下水道堵了,你去看看。”

    厨房待一会儿,浑身热得难受,孟侦拿着饮料走出店门。

    街上各种霓虹灯闪着光,夜风微凉,刮得人心里直抓挠。

    往远处扫,孟侦一下捉到那团穿着公主睡裙的小身影,抄裤兜里掏出手机打过去。

    柳枝枝很快接通,“孟老板,怎么了?”

    望着那团固住脚步的小人,孟侦声音懒散,“饮料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收到啦?”柳枝枝折身往后看,见他站在店门外,左手拿着乌龙茶,朝他招招手。

    孟侦问她怎么了。

    “就想谢谢你。你别嫌弃,这瓶是我自己买的,不是家里拿的。8块钱呢,我从辞职已经很久没喝了。”

    那边没说话。

    察觉到自己声音过于轻缓,可能有点矫情的伤感。柳枝枝拉开一个笑脸,看着远处的男人。

    站在招牌灯倒光处,孟侦身上映着“三木”白色灯光的倒影。他低头点烟,白雾从鼻腔两道喷薄,在夜色里很快消散。

    一直以来,她都厚颜无耻地认为,“三木”这个名字有种私人味道。

    好像每次来这里吃饭,她就很开心,像是一个可以短暂停歇的码头。

    “孟老板,等我月底发工资,我第一时间还你。”

    孟侦没接话,而是问她,“柳枝枝,拉面好吃吗?”

    “好吃的。”她狠狠点头,鼻尖跟着泛酸。

    “行!”孟侦抬指抖两下烟灰,“月底过来,找我拿卡。”

    “好。”柳枝枝挂掉电话,转身往回走。

    到小区拐角,她轻吐一口气,抬头收收发热的眼眶,风吹得睫毛轻轻翕动。

    外面抽完烟,孟侦进门,叶凡从厨房出来,“哥,下水道没堵啊!”

    “是吗?”

    叶凡挠挠头,“是啊!”

    孟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饮料放桌上。

    叶凡心想,完!

    孟侦端着脸,下颚猛得收紧一瞬,眸里也添上几分暗色。

    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越安静,事儿就越大。都是福利院出来的,侦哥打架有多狠,他再了解不过。

    搞得叶凡声音也跟着降低,“哥!这,真没堵。”

    “凡子,明天去联系几家厂商。”

    虚惊一场!

    叶凡端着身子问,“咋了哥?”

    孟侦顿了顿道,“收网了。”

    “啊?”

    “明天让那两个厨师上岗。”

    “这么突然?”叶凡挠挠他的那撮斜刘海黄毛,“哥,那你之后什么安排?”

    孟侦没理他,起身捞着饮料上楼。

    黑不溜秋的休息室里,他坐在窗前,望着手里这瓶乌龙茶。

    收网了。

    单手扭开瓶盖,孟侦抬头一饮而尽。

    葡萄茶叶味的糖精水,顺着喉咙滚滚而沉,连带他苦涩而漫长的找寻和等待,也强行添上一层口腔内的工业甜味。

    许久后,孟侦拉开桌前抽屉,抓来两块牛rou干,饮料瓶当啷一丢,合上抽屉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