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身正气

    “温丹，我爷爷什么态度我不管，但你听好了，我再活八百辈子都不会和你订婚。”

    水杯被陆子诫摔在地上，玻璃片迸溅四处，发出刺耳的脆响。

    站在不远处的女生紧缩着双肩，她低垂眉眼，明明被发脾气的男生吓得不敢抬头，还是抿唇倔强地开口：“我叫温婵。”

    软糯的嗓音在客厅并没有掀起波澜，陆子诫听到她的纠正，丝毫没有在乎，反而高傲地冷哼一声：“识相就滚回家去，别在我眼前乱晃。”

    话落，陆子诫转头摔门而出。

    一楼客厅没再有声音，楼上的人才缓步下楼。

    看着站在沙发旁的纤瘦身影，头发花白的老人叹了声气，开口劝慰：“丫头，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放心地住在这儿。等你们大学毕业，他会乖乖同你订婚的。”

    这是双方家长在十年前就定下的婚约。

    那时他在外打拼，某次出海运货时遭遇意外，幸得温婵的父亲所救。为了报恩，他主动提出两家结亲。自此十年间，陆家发达，富庶一方，成了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但温家从未有人找来，没有想攀亲结交的意思。

    今年温家人主动来消息，还是因为温父患病，想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陆家，请求为她谋一份出路。对方闭口不谈当年定亲之事，但陆家老爷子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他得在心里记着自己受恩于温家，得适时回报。

    “陆爷爷。”沉默许久的温婵开口，声音低弱：“要不，我还是走吧。”

    她每次见了陆子诫都害怕，连说话都不敢抬眼对视。今天他和她发了脾气，摔了东西，她更是害怕再与他私下接触。

    心生退堂鼓，温婵觉得待在陆家不是出路。

    温父去世前说过，结婚不是两个孩子唯一的结果。原本陆老爷子觉得此话有理，可以用其他方法报恩，但转念一想陆子诫身边围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片子，他是怒从心起，不愿放弃温婵这样干净单纯的孙媳妇人选。

    此时此刻，他照样坚持自己的态度：“你爸爸去世前把你托付给我，你家里的房子也没了，还能去哪。放心住在这儿，除了我，陆家没人有权力赶你。”

    “……”

    每次提出离开，温婵都是被陆爷爷劝回来。

    她今年才十七岁，无亲无故，身无分文。与其出去为生活奔波，待在陆家至少有个安全的庇护所，还可以继续读书。

    “谢谢陆爷爷。”

    小声道谢，温婵转身上楼。看背影，她还是怯弱地收着肩膀，毫无安全感。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没底，自己那混蛋孙子能不能乖乖收心。

    ……

    从陆家别墅出来，陆子诫打车直奔和兄弟约好的酒吧。

    他差三个月成年，现在还没有国内驾照。想到这事儿他就焦头烂额，陆家车库添了不少他喜欢的跑车，但一辆都没法开出来。

    “开快点。”

    他语气不耐地催促司机。

    酒吧包厢，黑裤白衫的男生等待已久，不时抬腕看表。微微侧头，他完整的面部轮廓从灯光打出的阴影中露出。只见他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气质清冷。

    下一秒，陆子诫推门而入，尽管脸上写着心情不好，还是先同坐在沙发上的人解释：“被家里的事绊住了。”

    “哟，陆少爷是在向我道歉吗？”双腿担在茶几台上的霍崇收起腿，身姿摆正，收敛几分慵懒。

    陆子诫冷嗤一声，坐到男生对面，把桌上的酒打开，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仰头如饮水解渴，他不顾灌入喉中是辛辣酒液，浓眉微微拧起。

    一饮而尽后，他舒爽地吐了口气。

    “别提了，那死丫头被我爷爷安排到咱们学校了，开学就要去报道。”

    今天他发脾气，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温婵太土，若是被学校里的人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要与这样的女生订婚，他肯定被人嘲笑。

    光是想想就烦。

    “哪个丫头？”霍崇微微倾身，拿起酒瓶倒酒。语调之悠缓，尽显置身事外的漫然。

    陆子诫也没期待霍崇能在这件事上帮他，顿了顿，囫囵提起温婵：“就是指望将来嫁给我那个。”

    抿了口酒，霍崇狭长黑眸微敛，脑海中模糊浮现一张小巧的面孔。

    他记得那女生叫温婵，气度温和，看起来稚嫩又无害。当时他坐在车里，陆子诫和她在陆家门koujiao谈，隔着一段距离，他兴致乏乏地扫过两眼。

    “昂。”霍崇有意拉长尾调，低笑着开口：“原来是你那小未婚妻啊。”

    “……”

    听到这话，陆子诫又倒了杯酒。

    加了冰块的酒液，奈何就是无法浇灭他心中的郁火，在听了霍崇的调侃后烧得愈发热烈。

    “你晚上去我家睡吧。”陆子诫的话如石破天惊。

    霍崇没想到，一个同龄小丫头能把陆子诫逼到这份儿上。

    他还没开口回应，陆子诫满脸真诚地说道：“反正你回不回家也没人管。”

    霍崇的处境与他正相反，虽然不受家里待见，但他能享受野生放养。不像自己，家中长辈倒是宠他，但约束也多。尤其现在突然蹦出一个温婵，爷爷恨不得把他拴在护腰带上管教。

    他现在必须要在晚上十点前回家，这是爷爷给他定的规矩。

    陆子诫烦躁地仰头叹息，全然没顾得上一旁眸色阴郁的霍崇。后者脸上的浅笑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放下手中的酒杯，突觉这场聚会毫无意趣。

    “好啊，晚上去你家住。”

    沉默片刻，霍崇薄唇又勾起，笑吟吟地看向对面仰头郁闷的好哥们。

    晚上九点半，陆家别墅灯火通明。

    温婵口渴，听楼下没有动静，才悄悄下楼，打算快去快回。可她刚接好水，身后就响起门板解锁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弄掉杯子。

    心跳慌乱，她小心翼翼地转身。

    温婵率先对上的是一双陌生的眸子，那人很高，力气也大，仅凭一只手就可以扶稳陆子诫醉酒歪斜的身子。

    被人盯着看，霍崇弯唇一笑：“我是他同学霍崇，他喝了点酒，我送他上楼。”

    他嗓音清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不像陆子诫，大多时候不是冷怼就是低吼。

    面对气度沉敛，绅士做派的霍崇，温婵心中对陌生人的恐惧减弱些许。猛然收回目光，她抬手指向楼梯，低声开口：“你知道他房间在哪吧？”

    她不知道霍崇和陆子诫的熟悉程度，唯恐自己引路多事，被陆子诫教训。

    温婵的眼神一直在飘，眼睫也颤得厉害，霍崇把她紧张的反应尽收眼底。

    “我第一次来。”眸色深邃，他笑意尽显纯良：“麻烦你带我去卧室。”

    闻言，温婵心生一种微妙的怪异感，暗暗打量霍崇。

    他骨相很好，就是嘴唇偏薄，看起来比较冷峻凌厉。自古以来，男生长得帅就会让人怀疑心思花，但霍崇眼神干净清冷，初印象给她一身正气。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温婵笨拙地弯唇，尽量表现出礼貌。

    “在三楼，跟我来吧。”她转身先一步上楼，乖巧地给霍崇引路。